“阿尔斯兰。”
“明日还要赶路,告辞了,店家也请早安歇。”
第二天一早固始汗上路,走前留下一包碎银,阿旺一看直呆:“客商,不,老爷,小人不敢收,太多了。”
固始汗拍拍阿旺笑说:“咱们是好兄弟,一见如故,以后做生意常跑这条道,还要请老弟多关照呢。收下吧,权当以后的店钱。”
雪停了,放眼大地,万物不辨,一片银白,灰白的云彩好像巨大的屋顶压在头上。阿旺目送固始汗一行转过一道山坡,觉得就像演员转到幕布后边一样,他又站了一会儿,似乎在等着那几个演员过一会儿从山坡另一边再转出来。
“丹增,记得不,去年一位黄教活佛在塔城讲经,说学佛在‘破相’,破相则生无别之心,无别即‘无念’,才能视众生平等,是为‘无住’。现在我好像懂了点儿。”
丹增侧过脸看着父亲。
“昨天我们还能看到村镇山川,一场大雪抹平了一切,这就是‘破相’,一切形状都不存在了,汗王府和泥土房没有了区别,这就是天地原来的‘自性’。”
“可是太阳一出,雪融化了,又会显出‘相’来。”
丹增说。
“接着再一场雪,再一次‘破相’、‘无别’。这个过程循环不断。我也明白,破相、无别是指悟道的境界而非靠下雪,这一场一场的雪是佛祖降下来启示众生的。”
固始汗凝神地说。
“噢,阿爸,怪不得那片雪域之地的众生都信佛呢。”
丹增用马鞭指着南方说。
“其实每一次雪融后显出的‘相’都不一样,鱼卡镇那户人家为死去的老阿妈做法事,这一场雪后老阿妈就消失了,汗王府也一样,先是林丹汗,一场雪后没有了,如今换成却图汗,再过一二场雪,又不知换成什么人。”
扎什巴图尔目视远方,说了一句。
“看不出七弟学佛也颇有心得呀。”
扎什巴图尔得意地一扬鞭往前冲去。
固始汗略带诧异地望着他的背影。
一路行来,每到一地,固始汗都要细察地形,并尽量多接触各色人等,收集了大量信息,店家阿旺所说不差,后来听到的一些具体事例更有令人愤概者。
固始汗一行过了格尔木一路南下,这一天到了一个叫二道沟的地方,距入藏大门唐古拉山口不足千里。看看天色不早准备住下,过一个山包时,忽然现前边有一支人数不少的队伍,固始汗用马鞭先横着一量,再点了几下,不禁大吃一惊,竟有万骑之多!这只能是却图汗的人马,沿此路南下,莫非开始动手了?但看这支队伍却步伐缓慢,士气不扬,怎么回事?
他来到镇上一个商铺前打问。老板说只知道是汗王人马,去拉萨要除掉黄教。固始汗道谢,告辞。老板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测,怎么办?太突然了,时间紧迫,阻止?不可能,那就设法改变它。等走回山包时,一个计划明了于心。他没有说话,跨上马,别人跟在后面。
没多远,前边队伍安营了,固始汗让大家原地等候,他来到一顶较大的帐篷前请卫兵通报有事禀告,看卫兵要盘问,他送上一块碎银,那卫兵就进去通报,很快出来摆手让他进去。
帐中将军是押运粮草的后卫将军,原以为是属下有事禀告,可进来的人却不认识,固始汗陪笑上前从怀中掏出两锭黄金,足有十两。那将军瞪得快成对眼儿了,半晌才说:“你是何人,有事请说,何故送此重礼”
一边说一边收起金子。
“小人叫巴赞,做个小本生意,天色已晚无处投宿,想在将军帐外支个帐篷,图个安全,总共十来个人,务请关照。”
“噢,这么个事啊,好说好说。去把那些随从叫来吧。”
他摆手吩咐卫兵,并叫固始汗坐下。
固始汗已看出这位将军是个好说话的粗人。
“将军,我方才见军旅雄壮,旌旗飘扬,这是去何处演习呀?”
“什么演习呀,跟你说吧,反正这也是人人都早知道的事了,只因汗王所信之教与黄教不合,这是去帮人家除掉黄教。”
“汗王亲征?”
“汗王和小妃正逗小王子玩呢,领兵的是大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