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手势,没看钟翊,学他刚才的模样应了声“没什么”
。但钟翊还是现了他对面的女孩儿,深夜停机坪的光源有限,近处只有摆渡车亮着车灯,钟翊的角度背光,女孩也这时候才现钟翊,在他审视的目光中更加惊慌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明星才拍的。”
女孩不得不走过来解释,把相册的界面打开给他们看,“已经都删掉了。”
林对她露出一个礼貌又很有距离感的微笑,回头觑了钟翊一眼,冷声说了句:“你别吓她。”
钟翊那头电话还没挂,正和租车老板确定着提车的地点,被林敲打了一句,便下意识也对女孩儿点点头,跟着林的步伐上了第一辆摆渡车。
他们这次不坐火车去永安市区,而是直接开车从宜川回青河镇上。全程山路,过5oo公里的路程,导航提醒他们驾车需要7个半小时,但即便是这样也比当年坐火车到永安再转中巴到清河镇要快和舒适不少。
钟翊租的是这边的租车行里最贵的一辆suV,他们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直接到的机场,钟翊提前让租车老板准备了全新的靠枕毛毯和矿泉水放在车里,以确保林上车就能躺下。
即便准备还算充分,但林上车的时候钟翊心里还是打鼓,他拿过车钥匙进了驾驶座,替林拧开一瓶水,解释说:“宜川是小城市,租车行的车都不太好,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让老板看看能不能换一辆。”
林把崭新的毛毯从pVc的包装袋里拿出来,这毯子料子摸起来也不怎么高档,估计是普通商场里的街货,售价不会过5oo。林觉得有点扎皮肤,只搭在腿上,没有往上拉。他接过水喝了一口,无视了钟翊想要把水瓶接回去的手,自己把盖子拧好扔在了副驾驶的门边,放下座椅靠背,半躺着说:“行了,凑合坐吧,别浪费时间。”
钟翊从5年前大学毕业第一次回国时,就开车走过这条路。他的驾照是在美国考的,毕业不到半年就买了辆二手丰田,每天从布鲁克林的廉租房开车去曼哈顿中心的总部上班。
VTeL的工作很忙,除了圣诞假整个总部几乎全年无休,钟翊是不过圣诞节的亚洲人,所以也不是每个冬天都有假期回国。这条从宜川到青河的高山路算上往返,他满打满算也才走过六次而已,今夜是第七次,钟翊的副驾驶第一次有了人。
从前一个人开车,因为也在深夜,钟翊会放些美国的财经新闻电台提神。但这次林在车上,车进了山路之后信号很差,网约等于无,林打不开游戏也不出消息,只能闭目养神。他闭着眼睛,不同钟翊说话,钟翊便以为他睡着了,连轮胎不小心碾上碎石的轻微震动都害怕吵醒他。
深夜的高山路上同路人很少,有时候开一两个小时都不见得能遇上一辆车,山区没有大型的电站,路灯大多数用的太阳能,过了晚上12点便都熄下了。
天地一片茫茫旷野,冬夜里能看见的星星比夏季少很多,月色恰巧由盈转亏,钟翊开着车无声行驶在无头无尾的路上,亮起远光的车灯仿若宇宙中最明亮的光源。
林刚才在飞机上睡得很好,现下其实有些睡不着,他眯了一会儿,在静谧里默默睁开眼睛,安静地顺着车灯的方向注视着眼前无尽的墨色。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导航对钟翊出了疲劳驾驶预警,刚刚出一点警报声就被钟翊立刻关掉。
钟翊担心林被恼人的ai声吵醒,不放心地转头看了副驾驶的人一眼,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林也望过来的目光里。
车内没有开灯,除了电子屏的蓝光,没有一丝额外的光线,原本应该比车外的世界还要暗上十倍,可林却莫名觉得钟翊的眼睛很亮。像是野生动物的眼睛,比如高原上的狼崽子,只要有一丁点儿光源都能被他的眼睛捕捉,然后如同溪流奔涌进海洋那般,光线在他的瞳孔里汇聚成明亮的目光,让人无论离得多远都不能忽视。
或许因为沉默太久了,林嗓子有点哑,他声音很轻,问钟翊:“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钟翊方才与他对视,晃神了不到一秒就将目光又落回了前方的路上。他们目前在一个四车道高上,离最近的服务区只有不过5公里,从前自己一个人回来,都是一口气开到底的,接近8个小时的路程他能在早上6点多就出现在青河镇。
但今夜带着林,钟翊不敢危险驾驶,车比以往低,路上也确实需要休息一会儿。
半夜的小型服务区里除了加油站都无人经营,钟翊先把车开去加满了油,从洗手间出来时,却没在车里找到林。
深夜,山区,手机不到一格的信号和莫名消失的林,钟翊站在车门边环顾了四周一圈,瞬间冷汗便浸满了全身。他一边给林拨电话,一边飞奔回到加油站,语气焦急地问唯一值班的工作人员:“你有没有见到刚才和我一起的那个人?”
困倦的工作人员摇摇头,别说现在,他刚才替钟翊加油的时候,因为副驾驶的椅背放得太低,甚至都没注意到这辆suV上还有另一个人。
一分钟内,电话一直因为无法接通而自动断线了四次,钟翊脚步慌乱无序,高声喊着林的名字绕着不到两千平的服务区跑了一圈,群山在浓重的夜色里悠远地回应着他,回应里却始终只有钟翊一个人的声音。
霎那间一种极度熟悉却更加深刻的恐惧如同滔天巨浪般席卷而来,钟翊甚至产生了片刻濒死的错觉,他指尖几乎握不住掌心的手机,仍由它落在石子地上。口唇指尖呼出的白气早就在夜风里被吹散,钟翊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呼吸至少因为麻痹停滞了1o秒,直到他找回自己四肢的支配权,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意识刚刚冷静下来,想要回到车上开上大灯找人,却突然听到一个清冷清脆如玉石般淡定的声音出现在自己身后:
“我又没跑,你叫什么?”
钟翊转过身,看见林穿着白色的大衣全须全尾的站在他面前,手里还握着一个亮着手电筒的手机。
下一瞬间,林的手机也落在了地上。
钟翊扑过来拥抱的力度太大,林脚步不稳没站定,被迫往后退了两步,胳膊被死死缚住,他手腕甩了一下,就听见了手机金属外壳和石子亲密接触的声音。
钟翊抱得实在太紧了,像是不抓这么紧林下一秒就要变成一阵青烟消失一般,林下巴微微抬起搁在钟翊的肩头,肺部的空气都要被挤压殆尽。
林抬手不轻不重地给了钟翊一下,想把人推开,却现推不动,于是抬腿去踢。鞋尖踢在只穿着一层西装裤的胫骨上,这是最痛的地方,钟翊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脸埋在林的丝里不肯松手。
林没办法,只能喊了句:“好痛。”
环抱住身体的手臂终于松动了,林立刻往后退了半步,没挣脱钟翊,但好歹拉开了一点距离。他因为钟翊混乱莽撞的举动有点不高兴,拧着眉冷冰冰地讽刺:“你一天究竟要几次疯,VTeL没给够钱让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吗?”
钟翊没反驳林,他额角沾了几滴汗珠,打湿了梢。昨天早上出门前梳的背头型彻底散开了,半长的刘海耷拉在额前,让他的脸彻底失去了白日里高不可攀的精英感,看起来更像个大学刚毕业的毛头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