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辈子能够子孙满堂是难得的福气,张三和老妻便有这样的福气。
古稀之年,被儿孙绕膝展颜欢笑的时候,刚懂事的小重孙儿举着烤红薯吃的满嘴黑乎乎,嫩声说道,“太爷爷小时候就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吗?”
老夫妻对视一眼,脸上的欢颜换成了悲伤。
“我们小时候,并没有这东西,这是你爷爷小时候才有的东西。”
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是大丰福统三年。
在张三的记忆里,大丰福统三年,非但没有福气,就连回忆都带着苦涩与难熬。
初春是热的,没有一丝春雨落下。
田水浇了,过不了几天就干了,菜地因为不常浇水,长得也是蔫巴巴。
若不是背靠大山,而且山上似乎不缺水,家里养的牲畜就没有草料可吃。
懂天时的老农都坐在地头悲叹,这一季不成了。
张三和兄弟几家想尽法子多赚点活钱,实在不行,还能用钱财抵税。
往年山里花儿开得好,许多城里人都愿意出钱买去看,可春日热得早,百花竞相绽放,这一处来钱的法子也没了用。
也幸而有位胡老爷专来收野菜,山货也不拘是去年的,给自家增加了一点收入。
夏日是滚烫的,不光没有梅雨,日头都更大更灼热了些。
家里小孩儿热的受不住,总说天上不下雨,而是在下火。
出门太久,多半是要被抬着回来的。甚至抬人的也会中暑倒下。
人们被逼的改变了作息,只在晚上和清晨活动。
可是谁家也没有那么多灯烛火把,所以夜里多半摸黑做事,趁着早起才能出门,日头升起来不久后就要回家。
“日出而息,日落而作”
,说起来是换了作息,但其实中午热的人根本睡不着,只有夜里日头落下,才能勉强睡一觉,即便这样也热的人食欲全无,只想喝水。
人人都窝在家里,脾气都暴躁了几分。
不光如此,田地被晒得开裂,即便清晨浇了水,用不了两天就能蒸腾干净。
外面热,屋子里也热,只能不停的去井里打水降温。
饭食也不能提前做好,早上的饭放到中午一定会馊。
大热天还要烧火的感觉,谁干谁知道。
正值壮年的人还好些,女人和小孩子有的都能热的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