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义纵现在也是进退两难,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啊。
既然想好了要当酷吏,那自然就要严刑峻法,打压豪强,以此换得天子的重用和信赖。
可是,当酷吏也得审时度势,寻好可以捏的果子:虽不能太软,可也不能浑身长刺啊。
这死的人可不是什么小角色,而是南皮侯的独子,是魏其侯堂侄。
更关乎煌煌窦家一门的脸面!
如果这窦家人发起疯来,自己这个长安县令恐怕都要横死在街头。
义纵转了转眼睛,又看了看气定神闲的樊千秋,盘算要不要将此子扔出去当个替死鬼。
只要断定此子诬告并私杀窦桑林,再痛痛快快地判个磔刑,也就可以让窦家人出气了。
();() 如此一来,窦家的怒火怎么也不可能烧到自己这长安县令的身上。
心中这样盘算着,他看樊千秋的眼神也就凌厉了起来。
可是,樊千秋谋划了这么久,又怎么可能留此漏洞呢?
“义使君,窦桑林纵容了数百人抢夺市租,如今已被击退,数十从犯现在被押在运送市租的车边。”
“另外,我已在这些半两钱上留了记号,在城中大索,定能发现这些钱的走向,也可以为其罪证。”
“此外,清明北乡数百乡梓都亲眼目睹此事,想来此刻已在北城郭传开了,定然无人可颠倒是非。”
“我怕使君会被旁人阻碍,不便派人彻查,所以,就让清明北乡的穷儒生们各自抄好了陈情诉书。”
“若使君半个时辰不能派人到安定里拿人证和物证,儒生们会到中尉寺、大司农寺和各都尉寺去……”
“长安县寺管不了的案子,总有别的府衙能管的,我不为难义使君。”
樊千秋平静地戳到了义纵。
别的府衙不敢管此事,那倒也是无伤大雅。
但是,若“长安县寺不敢处置窦桑林”
之事传出去,那义纵苦心经营起来的酷吏的名声就全完了。
而他义纵在皇帝心中就彻底成了个废物,仕途只会越来越黯淡。
樊千秋这一手借刀杀人和李代桃僵,玩得是真是好啊,逼得义纵自己心甘情愿地往这贼船上面跳。
义纵沉默许久,终于下令了。
“尔等都去安定里,将人证和物证都带回来,本官要好好审审!”
“诺!”
既然有人站起来拿主意,其余人终于松了口气,领过竹符,纷纷离开正堂,点齐人马出发。
一时之间,堂外乱糟糟的,堂内则是异常安静:公孙敬之,呆站在堂中,不知是走是留,非常尴尬。
人少了,有些话就更好说了。
“樊千秋,让你的子弟先下去吧。”
义纵此时已经没了惊慌之色,逐渐镇定了下来。
“诺!”
樊千秋挥了挥手,连同豁牙曾在内的所有人都退下了。
“公孙敬之,屏退门口的亭卒。”
义纵又说道。
“诺!”
公孙敬之连忙来到正堂外,将门口的门卒全部屏退了,而后他不敢怠慢,回到正堂待命。
“樊千秋,人证和物证,你可有把握不出纰漏?”
义纵问道。
“人证有近百人,物证有五万钱,定无纰漏。”
樊千秋答道。
“你以为没有纰漏就完事了?那是窦家,吃起人来不吐骨头……你能设局,窦家就不能设局?”
义纵嘲讽道。
“草民知道义使君最能秉公执法,所以我诛杀窦贼,第一个就想到将此功劳进献给义使君……”
樊千秋答道。
“功劳?这功劳可烫手啊,稍不小心,本官用十年蹚出来的仕途,也就毁于一旦了。”
义纵感慨自嘲着说着。
“可若是将此事办好了,义使君就是大汉第一能吏,县官定然会重用你的。”
樊千秋丝毫不怯场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