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想不明白的,他只是一直在迴避自己的心。
符清羽突然握住寶纓的手,沉聲說:「朕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朕切實的心意。朕——」
朕心悅你。
「啊——」
馬車猝然停下,寶纓防備不及,摔向前方,符清羽眼疾手快地擋了一下。
頭重重撞到手掌上,得到緩衝,並不疼。再一看,符清羽的手背卻被木樑擦破了……而他手心裡,好像也有未好的傷痕。
「陛下您……」
「陛下——」
寶纓還沒問出口,車外有人高聲呼叫。
符清羽嘆了口氣,再開口已是沉著矜定:「何事?」
「陛下,一天前的軍報。突厥大軍已經集結在王庭,由突厥國師設壇作法,卜算出兵之日!」
突厥大軍襲來,邊關危急,所以符清羽才急於回京。
當晚在驛館,有幾位近臣從京中趕來,同符清羽商議軍情政事,館閣內燈火通明,徹夜未歇。
幾隊身形矯健、行動迅疾的士兵加入到了隊伍當中,臉上神情肅殺,往來間給這小小的驛館平添了許多緊張氣息。
像拉滿的弓弦,像漲到最大、隨時會破的氣泡,人人自危,又難掩血脈僨張的興奮悲愴——大戰前的氣息。
雖然寶纓不太記得當年父兄出征的情景,但這份氣息,讓她隱約感覺熟悉。
噩夢也如影隨形。
說來也怪,當年她親眼目睹母親從城牆上一躍而下,永生難忘,之後卻從沒夢到過和母親之死相關的情景。幼時還能騙騙自己,說母親變成天上的仙女了。
而她沒去過真正的戰場,夢裡卻總是戰鼓擂擂,火光四起,刀戈聲、嘶鳴聲響作一片,天昏地暗的廝殺後,父親、大哥、二哥……一個個倒在她身前。
她想大叫,卻發不出聲音。
無形的敵人在逼近,只有自己,只剩自己……
「啊!」
寶纓從夢裡驚醒,額頭上冷汗涔涔,心臟仍在劇烈跳動。
守在床前的女暗衛遞給她一塊巾帕,猶豫地問:「姑娘魘著了?是認床嗎?還是覺著屋子裡涼?」
寶纓搖頭,說不用。
寶纓後來發現,這暗衛其實是個話匣子,只要起個話頭,她就能興致勃勃地聊下去。起先拘謹,或許只是和濟陽縣衙的僕人們一樣,不知該用什麼態度對待寶纓——她明明是囚徒,卻又被皇帝小心保護著,一直帶在身邊。
也是這名暗衛告訴寶纓,楊家犯下叛國罪的真正原因。
光化十七年的慘敗,罪魁禍竟是楊家。
在林子裡,她無形中救了楊會一次,想到這個,寶纓心裡堵得生疼。大概也因此,才重又做起了噩夢。
她其實已經很久沒做這個夢了,最近幾個月,這還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