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纓心中未免有些焦急,不想流露出來,隨口點評了一句天氣。
「正月雷打雪,大旱一百八。」葉懷欽沉沉嘆了口氣,「要是始終入不了春,今年恐怕——」
恐怕怎樣,寶纓沒聽到下文,因為葉懷欽身軀突然一僵,迅把驢子牽到路邊,又大力扯了一把寶纓。
寶纓反應不及,腳底一滑,差點撞到灌木叢上。
拉著枯枝,好不容易沒摔,接著便聽到一陣急促馬蹄聲,由遠及近,轉瞬到了眼前。
「倒霉婆娘!」葉懷欽揚起巴掌,不由分說沖寶纓打了下來,「我說早點家去你非不聽,湊什麼熱鬧,看什麼大婚!多花一宿住店錢還誤了事!」
寶纓剛站穩腳,被他一頓巴掌,終於倒在了灌木叢里。
葉懷欽嘴裡罵個不停,用的不知哪裡的鄉音,嘔啞難懂。
「吁——」
兩名緹騎沿官道而來,見著路邊兩人,急急勒住馬。
其中更年輕的那個,吹了聲口哨,咧嘴笑說:「嚯,頂著大雪打媳婦,真他媽有閒情逸緻!」
葉懷欽被高頭大馬嚇的往後一縮,也不管寶纓縮在樹叢里瑟瑟發抖,佝僂著腰作揖:「兩位官爺見笑了。」
二人終更年長的緹騎催馬上前,掃了一眼,喝問道:「哪的人?做什麼的?為什麼一大早就走在這條路上?」
葉懷欽訕笑說,住在京郊山村,是樵夫,成親三年了還沒懷上娃,想著這次進京賣柴,請京中有名的大夫給瞧瞧,這才把婦人給帶上了。哪知道鄉下女人沒見識,看什麼都鮮,一會兒要吃這個,一會兒要買那個,又聽見人家說皇帝大婚,非要……
他講話羅里吧嗦,語調又奇怪難懂。那兩名緹騎聽著聽著都皺起了眉頭,對視一眼,打斷道:「行了行了!爺們好心提點你一句,別堵著這條道,待會兒有大隊人馬經過,可不一定有咱們兄弟這麼好心。」
那年輕人都騎出一個身位了,又扭頭笑說:「懷不上娃還不趕緊回去,加把勁——」
「勁」字的後半截讓駿馬帶走,消散在風裡。
葉懷欽伸過來一隻手,言簡意賅道:「田莊去不得了,快走!」
寶纓戰慄著起身,不敢多問。
葉懷欽把她帶到一條橫斜的山路上,捨棄了驢子,背上寶纓,疾馳起來。
寶纓這才明白,葉懷欽說他的輕功數一數二,還真不是誇口。小路崎嶇陡峭,背上還有一個大活人,葉懷欽卻能夠輕鬆縱越在山間,踏雪無痕,連大氣都不喘。
約莫逃了半個時辰,已經進入山嶺深處,葉懷欽才放下寶纓,解下水囊,慢吞吞地喝了一口。
「皇帝這麼快就追來了,袁將軍好像沒你說的那麼可信。」葉懷欽說。
這裡面變數太大,究竟發生了什麼,現下也搞不清楚。寶纓心中相信袁逸辰,卻不想爭執。
仍是驚魂未定,她捂住胸口,後怕道:「剛才那個人……沒留鬍子的那個,曾在宮裡值守。他見過我在陛下身邊侍奉,不止一次。」
「我還以為一定會被抓,可是……」她有些奇怪,「他竟認不出我?」
葉懷欽聳聳肩:「他認識的是皇帝身邊的美貌嬌娥,不是髒兮兮的,讓男人打得滿地找牙的農婦。」
寶纓被他說的有點臉紅,急忙背過身去整理形容。方才在樹叢里滾了一圈,衣服外層全是泥土,頭髮里也插滿了枯葉。
葉懷欽遞給寶纓一塊帕子:「剛才沒打疼你吧?」
寶纓搖頭。
葉懷欽那幾巴掌扇的很有門道,聲響大,落在身上力道卻減輕了。倒是不會疼,只不過——
「我衣服弄不乾淨了……這個,還給你的!」
寶纓笑眯眯地往後跳了一步,成功看到葉懷欽「嘶」了一聲,臉色從驚訝轉為哭笑不得。
他從領口往外掏了一把,無奈道:「還以為你是大家閨秀,結果呢……跟誰學的往人脖頸里塞雪球?」
寶纓微微揚起下巴:「我娘教我的第一件事,被別人打了一定要還回去。」
雪球很小,早被體溫融化,葉懷欽放棄了,嘆了口氣,低頭看寶纓,抱怨道:「想不到你是這樣的性子,我給自己找了個麻煩。」
對視片刻,兩人都繃不住笑了出來。笑聲迴蕩林間,四周松風相和。
聲響平息,寶纓望向延綿起伏的山嶺,喃喃道:「這下該怎麼辦?」
天地茫茫,沒有容身之處。
「先逃出京畿。」葉懷欽不慌不忙,「沒有現成的路引,就想辦法找一份,只不過是多花些時間。官道走不了了——」
他胸有成竹地笑:「就走一條不在地圖上的路。」
寶纓有些疑惑地看他,葉懷欽不多解釋,只問她:「敢不敢?」
寶纓抿嘴而笑,拱手道:「那就拜託葉俠客了。」
「稟告陛下,田莊大門緊閉,還……還有莊戶拿了弓箭,對著咱們,說不要命的破門試試……」
一發現楊家兄妹逃走,梁沖立刻調人跟上,將長公主的田莊圍了個水泄不通。先遣緹騎開路,剛過卯時,聖駕也趕到了莊外。
田莊在山谷當中,為了防止山賊侵擾,不但外牆建的高,還設置了瞭望樓,現下有幾個弓手站在上頭,來回掃視著下面的人。
符清羽皺眉:「一扇木門,幾張獵弓,你們隨便誰爬上去就能破?竟給朕拖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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