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竹得知寶纓這幾個月來的遭遇,心裡堵了很多話,她有點氣悶,抱著寶纓肩膀,愣了好一會兒。
寶纓看見文竹手腕上的紅印,氣惱道:「他們對你用刑了?」
「沒事,」文竹收回手,「鐐銬太重,磨破點皮,不要緊的。昨日把你找回來,他們就給我解了。」
文竹親眼目睹了梁沖對王二虎用刑,相比起來,她這點傷真不算什麼,不想再讓寶纓煩心。
寶纓本來都要逃出去了,最後卻被她連累。
「寶纓……」文竹嘆道,「經過這一遭事,我……唉,我現在覺得,胳膊擰不過大腿,像我們這樣人,可能永遠也對抗不了上頭的人。別說皇帝了,回到濟陽才發現,連一個縣令都能輕易左右我的生死。甚至不需要額外做什麼,只是一直壓著案子不審,就能讓我彎腰。」
寶纓蹙眉:「陛下說保你無事——」
「那不還得是陛下出面麼,」文竹揉開寶纓眉心,「我不是為我自己不平,也不是說喪氣話,只是……」
文竹愛憐地看著寶纓:「只是想勸你,既然只能回到皇宮,還是收斂了性子,好好為自己打算吧。陛下不罰你,楊靈韻也沒有當上皇后,陛下能給你的,可能在很多人看來是潑天的富貴權勢……也許你應該多想想,怎麼籠絡住陛下的心,給自己謀個位份,以後說不定生個小皇子小公主呢。」
她有點不好意思,「你可能覺得我變了……我就是想啊,人總要面對現實,和陛下生槓著,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你別犯傻,就算回宮,也要凡事為自己好,好好愛惜自己啊,千萬不能想不開!」
寶纓心虛地低下了頭。
是太過頹唐,了無生氣,讓文竹覺察到什麼了吧……她竟擔心寶纓會做傻事。
「不會的。」寶纓笑了,「我最愛惜自己的命了,發生什麼都不會輕生的。不會像我娘那樣的。」
文竹一愣。
想起寶纓的娘是跳下城牆自盡,寶纓偶爾說起,心裡始終介意這件事,有些埋怨她娘。
文竹結舌:「伯母她……」
寶纓倒很坦然:「我爹死了,我娘跟著殉情,外人都說程將軍夫婦伉儷情深,感天動地。可我娘也不止是爹爹的妻子,那時候她還有我和三哥四哥,她怎麼忍心舍下我們自己去死呢?她還是個小有名氣的才女,就算不管兒女,也可以為了自己活呀!她讓我多笑,去討人喜歡,努力活下去,可她自己……我理解不了,也不能原諒。」
「情愛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娘那麼理智清醒的人,一沾染上了,也變得不可理喻。所以我一定引以為戒,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寶纓笑了,「我會好好的,你也是啊。」
文竹點頭,淚水從眼角滑落。
寶纓離開後第三天,李縣令又升堂審理文竹的案子了。
只不過,這次在涼漿里投毒的人變成了王二虎。
王二虎眼看獲勝無望,竟然喪心病狂地在涼漿里加了毒藥,意圖毒殺欽差和縣太爺。幸虧京城來的護衛見多識廣,揭穿了王二虎的陰謀,即便如此,縣太爺還是中了毒,病了好幾天,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呢。
王二虎膽大包天,畫押認罪後已經死在了牢里,他的家人也被波及,判了流徙之刑。江家的產業自然歸未嫁的獨女江文竹。
至於王二虎的小孫子江福,那是江家人,是江文竹的侄子,由她負責撫養成人,在江文竹過世後繼承江家的財富。
文竹靜靜聽著堂上無中生有,覺不出一點高興。
她得到了,比預想的還多,但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
那李縣令不知怎麼想的,宣讀完判決,叫奶娘把江福抱來給文竹,大概要營造出姑慈侄孝、融洽的景象,展示給不知情的民眾……
文竹不想配合他們演戲,落荒而逃。
一直跑到僻靜的破廟,坐在大柳樹下,重重吐出一口氣,靠著樹幹,冷笑連連。
勸寶纓的時候容易,真到自個兒身上,認命這件事依舊很難。
「你不願意養江福?」
身前突然罩上一片暗影,文竹抬頭,發現是梁沖。即使見過幾次了,對他的手段印象深刻,乍一看那張臉,還是會讓人恍惚一下。
實在沒有太多記憶點。
文竹站起身,冷淡行了個禮,譏諷道:「梁公公。您中了毒,現在身體大好了?」
梁沖似乎對她的嘲諷毫不在意,折了根柳枝,放在手裡擺弄,自顧自地說:「王二虎能輕鬆掌控江家,之前是因為手裡有江文笙,後來是因為有江福。一個嫡子,就是有這麼大用處。」
文竹皺眉:「……所以我就必須養王二虎的孫子?」
梁沖笑:「急什麼?嫡子雖然有用,一個能幹的男人更有用,更方便的,是招一個上門夫婿,對內替你打理家業,對外防住覬覦之人,堵住悠悠眾口。」
「那萬一是引狼入室?」
「以江姑娘的脾氣手段,會坐視白眼狼侵吞你手裡的東西?再說,江姑娘也會老會死,這麼拼命弄到手的家業,總得傳給什麼人吧?遲早要嫁人生養兒女,不如早做打算。」
文竹撇嘴:「那還不如養江福呢……反正我就必須為他人做嫁衣是吧?」
梁沖又笑,沒有爭辯:「要是江姑娘真不想留下仇家的孫子……一個襁褓里的嬰孩,是死是活還不是你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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