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竹以良家子入選宮女,現在又有了品級,留在宮裡當差亦可,想回家亦可,若回家,宮裡還會按年資給一筆嫁妝。
寶纓卻不成,頂著叛國之罪,就連天下大赦都輪不上。想走,除非主子額外開恩。
可符清羽連去掖庭都沒準,又許下婕妤之位,這個時候再說想要出宮,他不會當真,只會覺得寶纓得寸進尺,貪得無厭。
身份的鴻溝,註定寶纓無法向他提出這個請求。
文竹默默打量著寶纓,見她不是衝動說氣話,小心問道:「好端端的怎麼想到這個?……因為陛下要大婚了?你也是太皇太后指定的,皇后總不至於容不下吧?」
寶纓低聲說:「那些還在其次。我昨日看到陛下和楊家小姐站在一起,我竟無法忍受,難以自處……既然留下來也得不到我想要的,那……我也該為自己打算打算了。」
文竹沉默了片刻,隨後是長長的嘆息。
對符清羽的愛慕,寶纓一直藏在心裡,哪怕對文竹都沒說過。但以文竹的聰慧,想必早猜出一二了。
平心而論,符清羽待寶纓不差,該給的都會給。即使她是罪臣的女兒,符清羽也只偶爾嘴上說說,沒有真正遷怒於她。
只是,他待她的好,始終帶著上位者對下位者的仁慈憐憫,和珍惜一個物件、寵愛一隻小狗沒什麼分別。
他記不住約定,不在意她說的話,不許她有孕……更不可能同等回應她的愛意。
較起真來,寶纓甚至沒有嫉妒楊靈韻的資格,無論從婚約的角度看,還是從地位的角度看。
偏偏寶纓幼時被家人捧在手掌心,即便後來落到塵埃里,仍是放不下自尊,無法滿足於僅僅做個忠僕,還在奢望不屬於她的情投意合。
還會為求不得而痛苦。
寶纓苦笑:「我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文竹又嘆了一聲:「那你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寶纓也問過自己很多次,卻只是變得更加迷茫,「想離開……又不知怎麼走,能去哪兒。」
「若讓你家裡人求情,放你歸家盡孝……」
「不行的。」寶纓立刻否定,「好不容易結束了流放,若他們上書,再掀起舊案,不是要連累祖父和三哥嘛。」
而且她還又一層不便和文竹說的擔憂……
寶纓相信三哥會惦記著她,可族中做主的是祖父與其他族老,寶纓自打生下來還從沒見過他們,也許族裡根本不願意收留她。
不然怎麼會這麼多年都沒問過她一句呢。
文竹想了想:「要不……去求那位殿下吧?若她能開口要你,陛下也許會同意吧……」
「那位殿下……」寶纓若有所思,隨即又無奈道:「不說那麼遠的……我現下出不得皇宮,要如何求她?」
文竹想了想,低聲說:「快到太皇太后的忌辰了。」
寶纓豁然開朗。
本朝推崇喪儀從簡,即便是帝後忌辰也不舉行大享,皇帝只是以兒孫禮私下拜祭先人,向來不走禮部,而是由宮裡承辦。
「若是我說,想對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盡孝心……陛下應當不會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