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习惯了冲锋,习惯了置身险境,一时没有理解,他的话是不用去追赵秋娘了,还是不许她离开他的身边。
冷风吹得花园沙沙作响,月影西斜,轻影却来不及细思。
赵秋娘不止能指证陈习远与山匪勾结,也关乎着给陈习远写密信之人,那人极可能是陷程家军于不义的罪魁祸。
“不行。”
轻影还是不肯罢休。
仓皇间,李南絮侧身挑起地上的火把,一剑挥入了花草林中。
火舌窜天而起,像一条赤龙卷起遮云蔽日的浓烟,照得整栋宅子红彤一片。
轻影瞠目结舌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火舌,脑中的千头万绪似乎也被这把火烧了个干净。
她恍然问道:“难道这草林间早早便淋了蜡油?”
但方问出口,又觉得多余,沐凡适才便是从花园中走出的,若非他所为,火不可能烧得那么快。
花园被烧,无论里头有什么机关陷阱也挥不了作用了,当浓烟弥漫时,躲在里头的人为了求生,自会钻出。
李南絮每一步都算到了,他准备充分,对陈宅的机关阵早有提防,却唯独没有算到,轻影会突然闯入。
他的脸沐在一片火光之中,幽黑的双目中透着迤逦的星色,质问她道:“你还要打晕我逃跑吗?”
轻影整个后背都被烤得热腾腾的,似乎被煮沸了一般,她毫无招架之力地顿在了李南絮身前:“我……”
她低头看了眼攥在胳膊上的手,手指骨节匀称,却因为使劲,有根根青筋突起。
他是真的害怕,害怕一扭头,她又消失在了人海。
轻影看着他染了血的脸,心中无端生出了一股涩意,她脑中跳出一个猜想,或许,他之所以来陵州,与自己也有关……
他知晓自己在追查漠北一役的真相,宝石锁在他手中多日,他不可能只看不查,他推测自己会寻来陵州,便通过各种法子也马不停蹄地追来了陵州。
“李南絮……”
轻影有些心疼地抚上了李南絮的眼角,替他拭去那一点殷红。
他的眼里有过狠戾,有过冷寒,却在看向她时,总是温柔似水。
她踯躅在原地,终于还是回道:“我以后离开,定好好与你作别,你先松开我,疼。”
模棱两可的回答,也不知道李南絮是否消气。
或许是那一声“疼”
让他有所动,他的手松了下来,但依旧定定的看着轻影,眸色似化不开的雾团。
但轻影根本就不敢给他什么承诺。
他哪里知晓,轻影的退缩并非因为她心中有程岁安,而是因为,她是程岁乐,是叛臣之后。
两人在赤红的光亮下对视良久,久到身后有大片官兵赶来灭火,久到赵秋娘受不住烟火的熏烤,匍匐着从火堆里爬了出来。
花园被烧成了一片灰烬,赵秋娘满脸黑灰地在地上叩,颤巍巍道:“我认罪,求,求景王殿下给民妇一个痛快。”
李南絮冷冷扫了赵秋娘一眼:“龙虎山的匪与香山的匪有何关联?”
赵秋娘不再挣扎,哽咽道:“十年前,香山县的确有几名山匪逃了出来,他们在知晓家主来陵州做了司马后,便向狗皮膏药一样黏了过来,在龙虎山占山为王,他们都是未经驯化的野蛮人,除了杀人抢劫,什么也不会,还总是以旧事威胁,要家主兑现从前庇护他们的承诺,家主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只好安排了一个杀手去龙虎山,将他们一个个除去,永远保守秘密。”
李南絮问:“照你这么说,胡老二便是你们安插在龙虎山的杀手?”
赵秋娘道:“是。”
李南絮却轻笑了一声:“那胡老二真正的主子,是否与写信给陈习远截获军粮的人是同一人?”
赵秋娘惶惶抬头,震惊地盯着李南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