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四处流浪,去看各种各样的风景。也喜欢听别人说故事,惊叹所有的奇思妙想,和不可思议的遭遇。”
苍行衣眼中含笑,看着不见寒,透过一双清透湖水一样绿中泛蓝的眼睛,仿佛能窥见他隐藏在微笑之后的脉脉深情,“行走在大地上,不断接触新的东西,才让我感觉自己活着,而不是一潭周而复始循环的死水。”
“我曾经从巴蜀的高原上开始跋涉,徒步穿越盆地和丘陵,去到神农架的深山野林里,看湖泊上升起仙境般的晨雾,和当地做民宿生意夫妇谈起他们与秘境传说的不解之缘。也曾经和地质专业的朋友拜访过西北石壁上的佛窟遗迹,在数百米高的绝壁上,看艺术家们一笔一画修复剥落的岩彩,听他们讲解佛教典故和荒原里失落的文明。”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我在湘江参加端午节龙舟活动的时候,遇到了一位参加过朝鲜战争的老军医。老人家已经八十高龄了,听说我在各地采风,收集人间的故事,热情地请我去他家喝茶。”
“其实当时我听不太懂湘语,老人也不会说普通话。我们之间所有的交谈,都是请他的女儿作翻译,代为转述的。他和我谈起年轻时曾经在海岛上驻守国家的海岸线,后来被征调去北方,远赴边境。忍着陌生的严寒,背着灌满小米干饭的粮袋,在雪地里跋涉——那是我从未曾见过,也难以想象的场景,你能想象我听见他的叙述时,内心感到多么感慨和惊奇吗?”
他说着,配合以简单的手势示意,不见寒不由得顺口接上了他的反问:“确实,我也从来没听过,而且很少去想这些事情。”
“我后来经过他和他女儿的同意,把他的故事写成了一本回忆录,投稿给出版社出版。很多读者看完他的故事之后,给我来信说很受感动,希望能为那位老军医的晚年生活过得更好而出一份力……我代为转达了他们的好意,但是老先生说他并不需要帮助。”
苍行衣继续说,“国家给他的补贴很丰裕,儿女也孝顺平安。今天的国力富强,人民能过上和平美好的生活,就是对他这一生艰辛最好的答复。”
“这就是我一直在做的事情。我喜欢听故事,无论讲述者是什么人,无论讲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我都很喜欢听。因为一个人的故事,往往代表这个人生命的一部分,聆听他人的叙述,同时也会分担他人生命的重量。这对我来说,不仅是乐趣,也是一种荣幸。”
“我同样喜欢写故事。我所听到的、让我受到触动的故事,我会在得到当事人的同意之后,通过我的笔记录下来,转达给更多未曾听闻的人知道。”
不见寒捧着陶瓷茶杯,温热的玄米茶暖暖地贴在手心里,徐徐飘起的蒸气朦胧了他的双眼。
“我想将我的故事、我觉得有趣的一切分享给你”
,他还记得过去的自己曾经在手札里写过类似的话。
假如他没有失去记忆,假如他还是那个高傲固执又纯粹的老寒的话。听完这样一席话,说不准已经,视苍行衣为知己了?
所以,如果是苍行衣的话……
又或者说,老寒正应该是一直在等,等一个像苍行衣这样的人出现,并且愿意将自己的故事,讲给他听的吧?
“所以我亲爱的,你应该知道,”
苍行衣微微歪了歪头,目光认真地对上不见寒的双眼,“假如你愿意对我讲述你的故事,这正说明了你对我的信任和认可。我对此感到荣幸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厌烦呢?”
“来吧,我已经准备好洗耳恭听了。”
他十指交握的双手松开了,再次朝不见寒做出一个“请”
的手势,“将你的故事,分享给我吧。”
第1o5章幕间三·同程之约·五
“让我回想一下从哪说起……还是从刚才那里吧。我在学校里找到一个线索,提示我要在夜间的校园里找一样东西。我在学校里待到晚上八点,遇到了一群灵异社的学生在探灵。”
“然后我就觉得他们身上应该是有剧情点的,于是主动提出说,要和他们一起行动……哈哈哈,你不知道,他们当时竟然还开口就说,怀疑我是鬼呢。”
或许以往习惯用图画来转达故事的,不见寒并不是很擅长口述。他的语又很快,往往说完前一句,不知道下一句要说什么,于是就卡壳,脑子里一片空白地“呃”
、“嗯”
、“然后”
几声。
苍行衣一直很耐心地听,偶尔在他停顿的时候反问一句,提示他接下来应该说些什么,比如说“是这样啊”
,“嗯,然后呢?”
,或者“哈哈哈那是挺有意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