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事儿办完了,到了总结得失的时候,才应该隐晦的指出不足。
若只是治安、物资供养等问题,长安朝堂原本还能端得住。
但当科举所引的混乱,开始在舆论层面酵的时候,长安朝堂再也坐不住了。
原本打算‘先干着,一切都等秋后再说’的长安朝堂,只能拼着让刘荣不愉快的风险,将此事摆上了台面。
——在科举都还没正式开始的秋八月十五朔望朝,就将此事付诸廷议。
只是相较于满朝文武百官、公卿贵戚的如临大敌,刘荣对此,却表现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
“朕尝闻:圣人之言,当为后人以身鉴之,方可知其然否。”
御榻之上,刘荣浅笑盈盈,目光轻轻扫向殿内,无不为皱着眉,甚至隐隐有些不安的百官贵戚。
“连圣人说过的话,尚且需要后世之人亲自去实践,才能分辨其对错;”
“更何况是一件生在过去,且至今都没有定论的往事呢?”
轻飘飘两句话,刘荣便让满朝公卿百官陷入沉思。
陛下这是~
要干嘛?
莫非是给吕太后政治定性还不够,打算就势再进一步,给汉家的历代先皇——如太祖高皇帝、孝惠皇帝,太宗孝文皇帝、先孝景皇帝,乃至于前、后少帝政治定性?
带着这样的疑虑,殿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等众人眼神交流出什么成果,刘荣便率先开口,打破了众人的胡乱猜测。
“道理,总是越辩越明的。”
“——太祖高皇帝于儒生如何、我汉家于法家之士如何,又各为何,都是诸公了然于胸的事。”
“至于士子非议,不过是打不到猎物的猎户,抱怨猎物太少、太奸诈,却不去精进自身猎术的无病呻吟罢了。”
“这些言论,大可不必去理会。”
…
“待考举结束,这些曾非议太祖高皇帝,乃至我汉家历代先皇的士子,自然就会在同僚、上官提醒下,明白事实如何。”
“至于那些有过非议,又没能通过考举的士子,何必去理会他们呢?”
“反正儒、法等诸学,抱怨我汉家‘不礼待文士’,也不是三年两年了。”
“便让他们继续抱怨着吧。”
“——朕虽无东海之量,却也还容得下这些许狭隘之谈。”
“至少朕,是这样的……”
如是一番话出口,殿内百官虽是稍稍安下心,却也陷入了更深的疑惑当中。
看刘荣这架势,对于坊间应考士子的非议,刘荣并不打算去主动处理。
但为什么总觉得刘荣这番话,还暗藏着什么大家没有想到的深机……
“大理卿臣赵禹,顿顿,昧死百拜!”
“恳请陛下,将那些非议太祖高皇帝,乃至历代先皇的应考士子——尤其是治申、商之学的法家士子,悉数下狱!”
哗!
赵禹冷不丁站出身,语不惊人死不休!
——什么情况?
——科举在即,你赵禹法家出身,就是这般‘关照’自家师兄弟的?
但很快,大家伙儿就反应过来了。
非但反应过来赵禹为何出入,也同样明白过来:刘荣方才那番看似消极的躺平式应对,究竟暗含着怎样的深意。
就说赵禹——自幼治的就是申、商之说,尤其还是法家最坚挺的基本盘:律法出身!
照常理来说,这么一个人,对于同出一学的法家士子、师兄弟们,是必然会有相当浓重的情感滤镜的。
倘若有法家出身的士子找上门,赵禹旁的不说——好吃好喝,外加安排住处,亲切招待一段时日,总归是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