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別說讓沈恪與這樣的人周旋,就算是見一面的事,林簡都不會允許它發生。
所以在這短暫的電光火石間,林簡迅做了一個決定。
他掃了何舟一眼,拿出手機,淡聲道:「說號碼。」
何舟一愣,而後咧開嘴笑了出來:「這就對了嘛,咋說我也是你表哥,還能害你不成……你給我打過來啊,我也得存你的號!」何舟報完自己的手機號,眼皮一眨不眨地盯著林簡輸號碼,等到那十一個數字完整地被林簡存進通訊錄,按下撥號,自己的手機鈴聲突兀響起的時候,才幾不可查地長出了一口氣。
「哎對了……」何舟低著頭,一邊存林簡的電話,一邊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那沈家到底幹什麼的啊,那個……能有多有錢啊?」
林簡微微蹙眉,眼中的嫌惡一閃而逝,隨即被他很微妙地斂去,繼而淡聲道:「做點小生意吧,條件還算可以,具體什麼樣我不清楚,畢竟……」他故意頓了頓,勾了下嘴角,說,「我不是他們家的孩子,這種事,人家也不會讓我知道得那麼清楚。」
「哦……」何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而後又換上了一副嘴臉,笑嘻嘻地與林簡攀談:「你看光顧著高興了,還沒問呢,你咋上這來了?」
林簡說:「集訓學習來了。」
「嚯,挺有出息啊弟!」何舟笑得誇張,「咱們家就出了你這麼一個有本事的,以後混好了可不能忘了你哥啊!」
林簡微微笑道:「不會,你不是說麼,咱們……打斷骨頭連著筋。」
「哎對嘍!這話說得我愛聽!」何舟被林簡簡單兩句話哄得心花怒放,又不著四六地說了一通「血親永遠是血親」之類的酸話。
一直到工友罵罵咧咧地過來,說工頭找人,何舟才意猶未盡地說了「再聯繫」,走了。
林簡站在室外籃球場的水泥地面上沒動,一直到何舟的背影消失在工地那邊的圍擋里,才稍稍放鬆了肩背,深深呼出一口起來。
他生生咽下心底翻湧的巨大的噁心感,徑直回到公寓房間,重了過了澡。
而剛才被何舟撞到時穿的那件T恤,則被他直接扔進了公寓外的垃圾箱裡。
……
自從給了何舟手機號碼,他順手加上了林簡的微信,林簡看到驗證消息時思索了片刻,指尖一點,通過了。這幾天,何舟曾給他打過幾個電話,但是林簡都以「在上課」拒接了,電話打不通,何舟就發微信,一來二去的就是那幾句話,套近乎、表關心,順道側面透露一下自己目前的淒涼生活狀態。
林簡照單全收,言語中表現得並不過分熱絡熟稔,但也不曾生冷不近,偶爾時,還會稍稍流露出類似於「表弟」的關心。
七月份的尾巴在在封閉集訓中轉瞬即逝,距離結束倒數第二天,林簡十六周歲的生日。
與平時無異,他照常去上課、聽講解、做筆記,內心毫無波瀾,平靜得宛如一泓死水。
今天的最後一節大課集中進行加試題類型分析,晚上七點半,特聘的競賽輔導老師結束講義,一整個階梯教室的學霸們紛紛如釋重負般收拾好筆記,結伴走出教學樓,往公寓的方向溜達。
同宿舍的男生從身後走過來,問林簡要不要一起去打夜場籃球,林簡下意識地想要慣性拒絕,但話到嘴邊頓了一下,居然破天荒的答應下來。
今天這個日子比較特殊,比起孑然獨處胡思亂想,他覺得自己更適合來一場酣暢淋漓的運動,最好精疲力盡,到房間能夠倒頭就睡的那種。
夏夜蟬鳴,籃球場內的照明燈在水泥地面灑下一片清輝,林簡這邊三個一中的,和實驗中學的幾個男生,三對三打全場。
兩節過後,實驗中學的三個學霸們被打得有點懷疑人生。
中場休息,一群人直接圍坐在籃筐下,一個身材壯實的仁兄忍不住低聲問一中的某個男生:「哎哥們兒,問你個事哈,你們學校這位林神……之前不是體育特長生吧?好傢夥,剛才簡直就是壓著我打啊。」
一中的這位哥們兒頗為無語地看看他:「兄弟,我們學校的這位林神此時就坐在你對面,直線距離不過一米,我也很想問你個事哈,是什麼原因導致你不能直接問他呢?是不喜歡嘛?」
眾人紛紛笑起來,林簡仰頭灌下幾口礦泉水,隨手蹭了一下側臉的汗珠,垂眼時唇角稍稍勾了一下。
「沃日……」男生可能覺得自己這話問得確實有點二波,也跟著笑,「誤會誤會,我純粹是被一中學霸彪悍的球風震懾到了,剛才有兩個球打得我好像直接看見我太奶了。」
夏風清涼,眾人說說笑笑,林簡仍然是和外人相處時慣有的那個狀態,帶著一點點的疏離感,雖然不會熱絡地主動參與,但是聊到他的時候也從不冷著臉不答話。
休息過後,後半場馬上就要開始,而林簡的手機此時忽然震動起來。
他心口倏地一跳,只愣了半秒就從口袋掏出手機,而見到屏幕上那串何舟的號碼時,剛才盈於眉梢眼角的細碎期待與欣喜全部冷了下去。
林簡繃著嘴角靜靜看了幾秒手機,而後毫不猶豫地直接掛斷。
他實在沒有那個心情,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裡,去偽裝巧扮那些令人不適的「兄友弟恭」。
同伴站在罰球線喊他,他抬了下手示意馬上過來,可結果沒邁兩步,手機再一次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