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有一會兒,魏攸忽然轉頭,看向她一問:「小娘子名諱何為?」
「竇,單名一個姀。」
「可有小字?」他又問。
「還未取。」
那人默了默,展顏笑道:「我也還沒有。」
二人走出清心齋,卻都心覺奇妙。
剛走上竹間小道,北面忽有一人提燈過來,是從清圓院的方向。竇姀眯眼一看,來人正是曹姨娘,竇雲箏的親娘。
這曹姨娘,午後侍奉在大娘子身旁,與魏攸見過一面,因此他也認得。
見她是雲箏的親娘,魏攸停下腳步,朝她微微一笑:「姨娘可也要往藕香亭去?」
因著魏家人今日上門的緣故,曹姨娘特地仔細收拾過,穿得比平日都要好。比起雲大娘子,她這個親娘才是最在意雲箏親事的人。
伺候大娘子,忙活了一下午。見大事告落,魏家的人也很滿意雲箏,她終於可以回清圓院坐著了。誰知屁股沒坐熱,就見雲箏氣惱地跑回來。曹姨娘急了,好一通詢問下才知發生了什麼事。
見女兒被個野種冤枉,她自然氣不過,收拾收拾就出來了。正要去大娘子跟前哭冤,沒想到路上竟碰上這兩人。
曹姨娘看見竇姀,怒氣一下就上來了,這個連門戶都沒有的野種,竟敢毀她家箏姐兒的親事!可是她再生氣,卻不敢當場發作。不僅是因為魏家的人在,還因為她只是個姨娘。是姨娘,就是這家裡的半個奴才。
曹姨娘先是壓著怒,笑道:「是,奴是要往藕香亭去,與姑娘和魏郎君一同去吧。」
於是,這條路又成了四個人在走,兼魏攸的小廝。
走著走著,魏攸忽然想起一事。不管是上一回,還是這一回,他見竇姀身上所穿皆是講究,也不像府里的下人,那為何會被人關在清心齋里?
或許她是這家裡不受待見的庶女吧。魏攸想到,即便曹姨娘在這,卻也不多顧忌地轉頭,又問竇姀:「小娘子排行第幾呢?」
排行第幾?
這話問的棘手,她早已被家中除了名,正尋思該如何回答,便聽得曹姨娘在身後笑笑說:「她呀,是寄養在我們府上的表姑娘,竇氏襄州老家的遠房表親。如今族中無人,排行倒是說不上。」
說完,竇姀便見曹姨娘撫了撫鬢髮,朝自己勾唇一笑。
而魏攸卻若有所思地頷。
她沒說話,仍舊看路走著。
走到前廊的分叉口時,竇姀覺得很怪,也不想走了,便告退道:「我還有事在身,既然曹姨娘能帶路去藕香亭,我就不去了,魏郎君請便。」
竇姀說完,便與他們分了道。
竇姀回到梨香院,看見庖房燈還亮著。進去一瞧,苗婆子正坐灶前燒熱水。
她問苗婆子:「春鶯還沒回來嗎?」
苗婆子擦了擦汗,一邊往灶洞裡塞木柴,一邊道:「沒有吶,自從姑娘帶她走後,老奴一下午都沒見著她人影兒!」
竇姀低頭尋思著:
莫不是還在藕香亭吧?這傻丫頭,讓她在那兒隨機應變,她倒兒真守著一下午了!這麼晚,看我取玉珏還沒回來,這丫頭就不奇怪嗎?
竇姀嘆了口氣,說我去找找。剛出了庖房門,便看見竇平宴領了個小丫頭來。
「大老遠就聽見了你在問春鶯,我便知這丫頭魯莽,常惹你掛心的。」他笑著,拉出身後跟著的小丫頭:「阿姐看她如何,機靈麼?若阿姐喜歡,便讓她日後跟著你吧。」
竇姀謝他好意,說不用,「我這兒事少,有春鶯和苗婆子就夠了,不用這麼多人的。再說了。。。」她又笑道:「春鶯也就偶爾做事不妥,但常常還是留心的,是個機靈人。」
「你當真不要她麼?」
竇平宴笑笑,卻伸頭看了眼那小丫頭:「你知道她是何人嗎?她是莊婆子的女兒,府上的家。她原先在二姐房裡伺候了半月,後來就被趕出來了。」
竇姀原是真不想要,聽到莊婆子時,身子一顫,終於著眼仔細打量這個小丫頭:只見是個膽小怕羞的,自從見到了她,頭就沒抬過,兩隻小手緊張攥著衣角。瞧上去和自己的年歲相仿,十五、六的模樣。頭上兩隻雙螺就用粗紅繩綁著,再沒有別的飾,比起其他丫鬟僕婢實在素淨不少。臉頰白嫩,眉眼雖清淡,卻粉唇皓齒,是個有底子的俏人兒。
「要,我當然要她!」
竇姀上前兩步,拉起小丫頭的手。可這小丫頭仿佛受到驚嚇般,猛地把手縮到背後。
竇姀看了眼弟弟,竇平宴從始至終只有坐觀淡然,並不清楚是怎麼個情形。竇姀也不強求,只是問那小丫頭:「你叫什麼名兒?」
那小丫頭弱弱怯怯地答道:「奴沒有名兒,爹娘都管奴叫二丫。。。。。。」
「這名兒實在難聽,還是換一個吧。」竇平宴想了想,便道:「芝蘭生於幽谷,不以無人而不芳。你生得好,也該配個好點的名兒,便取這『芝蘭』二字如何?」1
竇姀一聽,也拍手叫好。
那小丫頭還是生怯,很小聲道:「是,但憑二爺吩咐。。。。。。」
取完名兒後,竇姀便領著芝蘭交給苗婆子,認真叮囑道:「她是來的,以後也跟咱待在梨香院。怕手腳生疏,你先帶著教,她膽兒小,不要太過給人嚇著了。」
竇姀囑託完,便打算去藕香亭找春鶯。竇平宴見她出門,也隨行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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