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眸底的失望一晃而過。楚明玥只當不知,始終未抬手接下食盒,她不想吃,眼下誰給,她都不想吃。
宣珩允垂眼看著食盒,只覺手上東西有千斤重,壓得他腕骨欲摧。
他讀懂了楚明玥的神情,原來那個日光燦爛的午後,他敷衍的一句回答,也早已被她捨棄了。
她不記得了。過往種種,她早捨棄了。
可嘆,作繭自縛的終歸是他自己,他不配有任何怨言。是他虛應成習,如今又畫地為牢。
「如此,便罷了。」宣珩允垂下手臂,食盒跟著無力垂下。
接著,聞風鶴過來回稟,划龍舟的吉時將至,恭請陛下和昭陽郡主、安王、沈將軍入席。
看台上,幡旗被風揚起似海浪此起彼伏。
宣珩允的位置在視野最好的高位,其餘朝臣的位置依次呈「八」字朝兩邊分布。此次南巡,未有皇室宗親伴駕,是以楚明玥和宣珩謙的位置一左一右緊鄰宣珩允。
而十九王爺宣祉淵,並未落座觀賞台,眼下不知到哪裡瞧熱鬧去了。
宣珩允的目光從楚明玥身上游離而過,又在她轉動視線時,倉惶避開,他懼怕先前那番冠冕堂皇的言論被楚明玥看破。
如今,他唯奢望她能好好活著,活在他目之可及的地方。
一聲皇姐,是他無計可施之後,瀕臨懸崖的最後退路。
緋衣女子端坐在矮腳長凳之上,左右活動肩臂。宣珩允讓候在一旁的小太監給她搬去一張圈椅,楚明玥只猶豫一霎,欣然接受,慵容倚靠在圈椅里。
宣珩允的視線掃過湖面,被攥緊的心臟在餘光見到楚明玥接受那把圈椅之後,才緩緩展開。
這種無時無刻為一人提著心臟的感受,他終於一一嘗過,是酸澀難捱。
隨著監禮郎一聲「吉時到」,八台禮炮齊響,鼓聲震天。
與此同時,十艘漆金龍舟衝破微波漣漪的湖面,船槳整齊有序一下下撥開澄澈水面,掀開白色浪花。
隨著數艘龍舟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鼓點愈發密集。
作壁上觀的大人們難掩心中激動,位置距離天威遠的,已是顧不上禮節,拍案站起。
這時,就不見人的內宮大監崔旺從小路走過,他的身後跟著楚明玥的貼身侍女丹秋。
丹秋懷裡抱著玉獅子,待她在楚明玥身邊站定,向崔旺含笑致謝:「多謝崔大監,郡主的貓被照顧的極好。」
崔旺連連擺手,「奴才怎敢攬功,咱們的貓殿下一直是陛下親自餵的。」
說著,他往圈椅里的楚明玥看一眼,只見楚明玥的注意力都在湖面上,他的話恍若未聞,只好告辭,行至宣珩允身旁伺候。
待人走遠,楚明玥收回視線,轉身從丹秋懷裡接過玉獅子放腿上,玉獅子久未見楚明玥,側著頭脖子在楚明玥身上一頓猛蹭。
「瞧瞧,這就是人家能做陛下心腹的本事。」楚明玥唇角淺笑,悠悠道。
「郡主您聽到了?」
楚明玥端起桌案上一杯涼茶,讓玉獅子就著茶盞喝,她往座下掃視一圈,納悶道:「怎得沒瞧見陛下的得力謀臣,還想著今日見著了要道聲謝呢。」
「郡主說得是?」丹秋擰眉問完,突然恍然,「郡主是問崔少卿?」
楚明玥笑著瞥丹秋,「快趕上半夏的機靈勁兒了,說說。」
丹秋湊近楚明玥耳畔道:「方才跟著崔大監領玉獅子時,聽崔大監說陛下命小崔大人查清大宛上上下下官商勾結、及族商壟持之惡行。」
「嗯?」楚明玥似笑非笑,沉思片刻,「這是觸了陛下逆鱗了?」
丹秋不解,歪頭想了想,「郡主這是何意?崔少卿如今可是手持詔書的欽差啊。」
玉獅子喝完水,窩在楚明玥懷裡舔爪子,楚明玥把茶盞遞給丹秋處理,「你不想想,河澗崔氏可是大宛最大的茶商。」
丹秋一知半解把手中茶盞交給路過的女婢,又低聲交待兩句。
突然她拖長音「哦」一聲,「奴婢明白了,崔大監似乎是說崔少卿膽大,郡主交給他的遺詔,他楞是自己留了好幾日才交出去。」
「這膽兒是夠大的。」楚明玥低笑一聲,「不過小崔大人是聰明人,他若熬得過這坎兒,來日前程錦繡。」
楚明玥話剛落,天空驟然一暗,抬眼看,一簇濃厚烏雲遮去日光,她淺淺蹙了蹙眉,江左梅雨屬實太長了些。
同時,如潮掌聲響起,喝彩之聲從西岸傳來。
往湖上一看,第一艘龍舟已經衝破掛著彩頭的紅綢。漆金龍頭神威赫赫,脖掛紅綢沿湖一路緩慢駛過。
未摘得頭籌的龍舟跟在其後,船上撐槳青年們突然一起唱起江左軟濃小調,引得西岸百姓興起跟著一起唱。
人群一時推搡著往岸邊擠,擠到岸邊的姑娘們紛紛將手中帕子往龍舟上拋。
楚明玥抱著玉獅子站起,踮腳往西岸瞧,梨渦噙笑,「江左的姑娘們倒是不拘教束,舟上選婿呢。」
可惜東岸觀賞台距離西岸委實遠了些,饒是目力再好,也瞧不仔細。
楚明玥眯眼望過去,只瞧見紛紛揚揚如雪帕子飄落,可舟上青年們是個什麼情況,這瞧熱鬧的興致上來,心裡就想看得清清楚楚。
「走,我們往那邊走走。」
楚明玥說完就離了席往著來時的方向走,丹秋猶豫一瞬,匆匆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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