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雷、轟、頂……
巫雙呆立在當下。
莊千樓邊看邊不緊不慢地說道,倒真是一幅思考的模樣。「你一來,他就避開了,現在在後頭遠遠看著這個位置,怕是有什麼執念。」
——在後頭遠遠看著……
一字一句,讓巫雙整個人都被定住了,手中的筷子都掉了下來。
吊死鬼,長舌青面,突眼怒目,口不能閉。
這是《鬼卷》中的描寫,絕對不是什麼好看的鬼。
此刻的巫雙只覺得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
這個位子靠裡頭牆邊,光線比較昏暗,她並沒有看清那東西的相貌,只隱約覺得那個青衣男子起身離開了。
至於怎麼離開……現在想來,似乎是有些過於緩慢輕盈了點……
巫雙脖子都僵硬了起來,直覺涼風處處,此地不可久留,「師兄,我們要不早些回去吧……」
說這話時,巫雙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好了,這下不餓了,麵條看著也沒胃口了。
莊千樓聞言終是不再看她身後,似是總結般加了一句,「怨念不強,應沒幾日就可散了。」說罷,他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隨意抿了一口。這話對巫雙來說根本算不上安慰,她只好糊弄著嗯了一聲,就盼著能早些離開。
不一會,秦清和孫有同走了回來,他們看到巫雙煞白著臉,額頭還冒出了幾滴冷汗,忙說先回去歇著。
巫雙自然領情。她僵硬著從位置上站起,姿勢有些變扭地走出了麵攤,一路上真是一下也沒有回頭,連側面都沒衝著那邊過——那些東西,少看些好。
「師妹的膽子還得練上一練。」
這是莊千樓進屋前皺著眉留給她的話。那一刻,巫雙覺得自己的好日子到頭了,而事實證明,女子的直覺向來都是準的。
~~~
第二天的採買很順利,可巫雙卻是一副累得不輕的樣子——這一夜沒睡好還是很傷人的。
吃完晚食,巫雙面色不佳地回了房中。秦清身子弱也有些累,兩人便早早熄燈就寢了。
直到——
夜半時分。
「咯吱——」巫雙所在的那間屋的窗戶從內向外緩緩打開,一個小小的身影竄了出來,幾個輕躍直接上了屋頂。
「來了。」
早已等在上頭的少年一襲黑衣,看上去似與夜色融了一體,此人正是莊千樓。
「師兄,一定要這大晚上的……」巫雙的話被莊千樓一個漠視的眼神噎了回去。
好吧,自從收到師兄那張「三更屋頂見」的紙條,她就再也沒有好心情了。
想想就知道師兄打的是什麼主意。可偏偏那紙條下頭還有一行字「有師父吩咐你我的任務」,這下她想賴都不敢賴了。
莊千樓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夜行衣是師父給她做的,穿在身上倒挺合身。
「走吧。」簡單兩字之後,莊千樓率先往西邊輕躍而去,巫雙忙提步跟上。
一路上,莊千樓走得並不是很快,畢竟巫雙才十三年紀,快了怕是會落在後頭。
三台縣對於巫雙來說並不陌生,以前每年也都會來上個一兩次。是以,看著師兄一路頭也不回地往西邊而去,她越發緊張起來——該不會師兄要去西邊的那個亂葬崗吧。
話說亂葬崗,其實巫雙也只是道聽途說,並沒有真見過。不過,每個重鎮外頭基本上都有這麼一兩個亂葬崗,作為流民的最後歸所。
畢竟這天下還是人的天下,歷來戰亂死傷無數,這亂葬崗也就慢慢成了形。只不過,最近十幾年天下倒算是太平,巫雙不問政治,卻也知道現在皇帝算是個明君。所以現在的亂葬崗,往往葬的就是些無命無姓之人。
三台縣不算太大,他們不一會就來到了城郊,西邊遠遠看去是片林子,在夜色里密密麻麻地暗成一片,鋪天蓋地,看著就讓人渾身不舒服。而那處,也正是莊千樓今夜要帶巫雙去的地方——亂葬崗就在這林中。血肉滋養的樹木自然長得更壯實一些。
一路行到林子邊緣,巫雙停下了腳步,只覺得陰風陣陣,看著在前面不遠處站定的莊千樓,她開始有些裹足不前了。
真正的厲鬼,和人一樣也是百里挑一,向來不會留在亂葬崗之中。他們會尋些生前所念之處留存。這一點,巫雙是從書上知道的,所以,亂葬崗並不是那麼嚇人的地方。
——可是沒有厲鬼不代表沒有其他鬼啊。這再普通的鬼也是鬼,不是?
「師妹,今日你且在此處試一試滅息之法。」莊千樓轉過身,語氣無波,卻讓巫雙從頭到腳來了個透心涼。
滅息之法啊……
巫雙是折鬼之脈,鬼怪自然懼她避她,就算能看見,也不會太近。
可是這鬼一直遠遠避著,折鬼又怎麼折呢?於是,前人便弄出來了個法子叫滅息,可以暫隱折鬼人的魂氣,待鬼怪近身,可一擊必殺。
這種法子的壞處對巫雙來說再明顯不過——要、讓、鬼、近、身。
莊千樓沒有再說什麼,直接領著她往林子裡走去。巫雙深吸了好幾口氣,終是鼓了點膽子緩步跟上——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還是早完早了的好。
林子中沒有什麼明顯的道路,月光被那密密麻麻的樹枝所擋,雖是冬日,卻仍有不少長青樹種,是以林子裡有些伸手不見五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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