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撒謊。
只是有所選擇地回答。
除了吃,喝,錢,還想著死。
死志像飢餓一樣,變成如秋日落葉般自然的反應,從思緒的河流中時不時冒出來。
在很多很多個瞬間。被疼痛和黑夜虜獲,不是什麼丟臉的事。橫亘在眼前的生活難題諸如缺錢一類固然令人不爽,但真正令她厭煩的是,身在泥潭裡一眼望不到頭的感覺,讓人的意志都被陰冷地捂到發霉。
但她那時依舊繃得死緊,如一根絕不鬆懈的箭弦。
在氣氛那麼好的時候,她當然不會把多年前的心境拿出來複習晾曬。於是懶洋洋地嬉笑著,把玩斯珩修長的手指,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
那天她不想說出口的答案,今天他看得一清二楚。
十八歲的莊靜檀,還沒那麼擅長偽裝。
面上的情緒如清澈見底的河流,憤怒、不悅,最終卻轉成長久的靜默。
帶著疲憊與麻木。
很熟悉的感覺。
他在更年輕時,曾被不同的心理醫生與成盒的藥包圍過。很短的一段時間,也是每分每秒都想結束一切的時間。
斯珩沉默地站立了一會兒,夜裡驟起的春風吹得黑色襯衫微微鼓起。
這晚,他沒回主臥,在二樓會客廳的沙發上坐到下半夜。
離客臥近,也能聽見客臥內的細微動靜:也要得益於十八歲的莊靜檀不習慣把門關死。
他聽到她屢次從睡夢中驚醒的聲響。
還有說夢話的聲音
——都不要的雞腿我拿了怎麼了?!
這晚莊靜檀睡得並不安穩,可跟平時比起來,已經算是很長的整覺了。
人對生命的渴望應該是與生俱來的。
可也有例外。
意志力,是需要以時間來打磨的產物。從苦痛和悲觀中蛻變成型。
而18,她正在渾水中掙扎。
*
莊靜檀被迫過上了極其規律的生活。
在她逃課兩次被蔣臨抓回來,第三次好容易成功了一半的時候——這事被報告給了正在開會的斯珩。
最近忙得要死沒空詳細過問叛逆少女的斯珩把人拎回來,導致她的計劃再次泡湯。
被他開車帶回康氏總部,她的忍耐也到了極限,臭著臉跟斯珩在門口大吵了一架。
「好煩,我要回去!現在我們也沒什麼關係吧?你能不能別管我了?格鬥課都要上,這日子跟坐牢有什麼區別?!」
斯珩完全沒管周遭小心翼翼、好奇打量的目光。要跟莊靜檀做夫妻,這點心理素質底子還是相當強壯的。
他眉頭都沒動一下。
「坐什麼牢?一天課才多久,剩下的時間你想去哪去哪,愛幹什麼幹什麼——」
「呵,」
莊靜檀冷笑一聲:「我能去哪,連錢都沒有……你是怕我帶走她的東西嗎?她錢包現金就七百塊,我總要有路費吧,帶走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