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的话,她因为咳嗽反反复复说了好久。
一瓶百草枯,喝了三大口。
要死的原因能猜到,没有钱去负担她慢性病的医药费。
易伽坐在抢救室外,一滴眼泪都掉不下来。之前心狠甩脸色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她叫应琴要死也挑个日子。
“你们下回要死,就挑个节假日,这样我可以不用向学校请假给你们办葬礼了。当然,家里也没钱给你们办葬礼。”
不可能救得活,所以她看见自己哥哥躲在墙角祈祷的时候只觉得他在白费力气。
没有抢救的必要了,她们家也没有钱去给应琴抢救。
无比漠然的问医生“还有说遗言的机会嘛”
医生摇了摇头。
易伽也不失望,只淡淡的哦了一声,朝医生说了一句“麻烦你们了。”
她尊敬死亡,但瞧不起自杀这种死法。没有遗言就没有遗言吧,可能自杀前已经和易昊说过了。
医院里有专门运将死之人或是已死之人回家的三轮车,易伽和易昊坐在旁边,狭小的车箱里,他们脚边就躺着应琴。白布已经盖过脸了,车子在红绿灯口停了下来。
易昊问她“为什么要放弃妈妈”
易伽“那你问她为什么要自杀,要放弃我们呢”
应琴用两次十月怀胎,两次阵痛宫缩生下了他们。兄妹两个,共享过一个子宫母体。性格上却不相似,易昊是无用的幻想主义。
易伽理智,无比的理智。
她不知道哥哥出于何种心情来质问她自己,想想,如果没有袁费的意外,他也不过是个在大学里憧憬踏入社会赚钱的学生。
可她又有多大。
质问让她表面维持的冷漠镇定被击溃,哭腔一瞬间席卷声带“那也问问你自己,你干嘛放弃你自己你脆弱,你有阴影,你就只敢躲在家里。哥,你自己跟我说叫我好好读书等你赚钱的。你说你会让日子好过,你做到了吗我下晚自习回来都要去洗盘子赚点伙食费,我也活不下去了,我们全家一起去死好了。”
开三轮的大爷帮他们把应琴抬进了房子里。
易伽开门见山,付完钱给大爷之后没有想着葬礼细节,拿起沙上的书包
“我不会请假的。我也告诉你,我们家没钱办什么葬礼,别想着葬礼有亲戚朋友送礼,老妈早就把亲戚们借怕了。”
不找他们两个孤儿要还款就不错了。
易昊在应琴房间哭,看着应琴永远不会醒来的睡颜,他有些站不住,蹲在床边。
房间里剩下的百草枯还没收。
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瓶农药本来是他买给自己的。他崩溃了,他已经到了一闭眼就自动想起自己失手杀了袁费的画面。
温热的鲜血,满目的红。
他已经准备等易伽放学回来,好好道别后去死了。
应琴知道今天寸步不离的儿子的心思,她已经好久没有吃药了,肺病折磨着她,面黄肌瘦,躺在床上,瘦的连被子的起伏都不明显。
她喝了易昊留给他自己的百草枯,要儿子好好活下去,至少要陪易伽考完试,看着易伽考上一个好大学。
“伽伽不像我们,她要强人也坚强,像你们爸爸,什么事情都打不到她。刀子嘴豆腐心,什么事情都喜欢憋在心里,容易吃亏。”
应琴摸着他的脸“妈不喝也活不长了。”
那时候叮咛的嘴巴不动了,摸着他脸颊的手也僵硬了。
易昊开了房间门,一个稍大的卧室,用帘子隔开,帘子两边是他和易伽的床和书桌。
易伽在做考卷,很简单的理解,她怎么都写得不好。易昊不和她说话,低着头在整理东西。
鼠绘板,电脑全部都二手卖掉了。
葬礼这事他不了解,隔壁阿姨给了他电话号码,有演奏念经的班子,还有席面的厨师。
什么都没有。
易昊第二天将应琴火化了,只抱了一个小骨灰盒回来,他整天就坐在客厅里叠元宝。
易伽每天回来,他都在那张椅子上坐着,家里只有越来越多的装元宝箱子。
兄妹两个在院子里,慢慢地将元旦和纸钱丢进铁桶里。火焰将一切都燃成灰烬,因活人念想寄托而存在。
纸灰飘上天空,又慢慢朝四周落下,易昊找了根棍子将燃烧不完全的纸堆捅了捅。
火焰晃动,他说“别去洗完了,好好念书准备高考。我托隔壁阿姨给我介绍了一个零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