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前一天,京城的天突然变得很暗,阴沉沉的,像是随时都会塌下来。
这天下午,许凌霜很不情愿地带上一沓厚重的项目书出了门。出租车驶向的目的地不远,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名字。
恒笙资本。
今天她特地穿了一身杏色的裙装,脚上踩着八厘米高的裸色细跟高跟鞋,完美地勾勒出了她曼妙的身材曲线。
巴掌大小的脸本就生得极精致,偏偏还有一头海藻般的乌。长卷悬垂在腰际,平平为她增添了不少松弛感。
“你好,我是希瑞医药的许凌霜。”
许凌霜深吸一口气,“我想找你们总监。”
“抱歉,总监不在。”
前台的工作人员脸上浮起几分为难,看上去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
许凌霜鼓起勇气:“那,我找6总。”
“抱歉,6总前天去了纳斯达克,现在大概还在返程的飞机上。”
她心下了然,说道:“那能不能麻烦你记一下我的联系方式,总监或者6总有空了再知会我一声。”
工作人员的脸色更沉了一些,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把心里话全盘托出。
“许小姐,投资公司这么多,您还是另寻出路吧。”
那人道,“您别怪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上了黑名单的公司,恕不接待。”
居然已经把希瑞拉进了黑名单。
许凌霜有些意外,能让6凛意气用事的时候很少,毕竟他并不像是没耐心听完一个新项目的人。
那工作人员看上去年纪也不大,许凌霜最后还是同她道了谢,行云流水地走出了恒笙的大门。
还没想好怎么回去面对夏明成,许凌霜干脆破罐子破摔,打车去了西山陵园。
她并不知道沈知意的墓地在哪,只记得西山那边有成片独特的松柏树,凭着对6凛的了解赌了一把。
下午时候人并不多,她捧着一束香槟玫瑰,突兀地穿行在捧着各式菊花的人流中。
有些冒犯地一个个找过去,在西山陵园的最高处,许凌霜见到一株如黄山的迎客松一般精神抖擞,伫立在山间的松柏树。
应该不会有错了,她循着小路上去,赫然出现两座墓碑。
早年间6凛同她说过,他的母亲生前最喜欢松柏。松柏常青,又铁骨铮铮,母亲希望他能成为像松那样的人。
那时许凌霜回抱他说:“你是。”
“在我心里,你不光是挺立在风雪里的青松。你是像山一样可靠的人。”
回忆渐渐在眼前浮现。
墓碑上的照片,许凌霜很快就认出来,是沈知意十几岁初夺全国锦标赛冠军时的证件照。
这是她第一次拥有如此真实的体会——沈知意真的已经变成了一捧灰,在这个世界上完全消失。
当年,沈知意去世的消息是她在收到贺书颜的电子邮件之后才知道的。
彼时她刚刚在朋友们的劝说和陪伴下,才庆祝了自己的二十岁生日。
由于消息的滞后性,刚过完生日,就得知了沈知意在双腿瘫痪后深陷抑郁,最后在自己生日的前一天自杀身亡的消息。
在那之后许凌霜就大病了一场。
异国他乡,病去如抽丝,几乎要了她半条命。
旁边还有一座更大的墓,许凌霜凑近了一些,认出照片上那位温婉大方的瘦弱女人,正是6凛的母亲6笙。
墓旁一株青松耸立,墓上只刻有她的名字和6凛的落款。
不是母亲,不是子女,不是谁的妻子,只是她自己。
沈知意正和她的母亲一起静静地睡在那里。
带来的香槟玫瑰是她精心挑选的,花蕊上还有刚洒上去的水珠。许凌霜面色如常地把花摆上去,手上的动作却出卖了她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