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了,不必忙。”
他向来是这样,没用过也说用过了,连关心他的机会都不给。
萧云舒抬头望天,滚着层层乌云,眼看要下暴雨。
今日热得出奇,为衬场面她特地穿得齐备,此刻后背的汗水已多如雨水。也有一场暴雨要降在她的眼里。
她用力一甩,试图不让泪水滑出,咬牙道:“那个婉柔我打了,卖到秦淮河的窑子做妓女。”
“嗯。”
李赟撂下浅淡一个字,并不是同意她的做法,而是类似于公文上的已阅,是个知悉的意思。
萧云舒恨他正是恨这一点。
李赟对她素来有礼,甚至称得上纵容。哪怕她不允许他娶侧妃,哪怕她一而再再而三卖他的外室,他都没有任何抱怨,不曾红脸说过半句重话。
当初爱他也正是爱这一点。
对她而言,李赟是特别的。端方雅正,矜贵少言,与父亲麾下的武将全然不同。偏生那斯文的面容嵌着双凌厉的眼,说不出的冷峻迷人。
如今数年过去,那锋利的眸光如昨,仍是寒气逼人。
她嫁给他,如同守着冰山过日子。远看巍峨秀丽,挨近了冷,抱紧了会冻伤。
他们没有郎情妾意的温存时刻。像是遵照父母意志,强行拼在一处的两块板子。
可惜彼此尺寸不合,她凹凸的齿轮始终对不上他参差的轮廓。
李赟起身就走,脚步铿锵,头也不回。
萧云舒追去,指着他决绝的背影大骂:“你这没良心的!我也是人啊,我也长着心,我哪里做得不好你说啊,为什么这样折磨我,为什么……”
过后是呜呜咽咽的哭喊,含含糊糊听不清,像是很多的“为什么”
。
总有人在爱里追问为什么,其实问的人比谁都清楚,是没有爱了。只是不愿承认,非要从对方口中听见才肯死心。
絮儿掩在山茶花后歪着脑袋看,廖妈妈和集美藏在一旁的假山石。三人都为目睹这场纷争难堪,也为一个女人的歇斯底里叹惋。
生辰宴场面顿时非常难看,因萧云舒好脸面家中势力又盛,谁都不敢辞别,三三两两聚在一处,往花园散心。
下晌请了昆山的戏班子来,得陪寿星把热闹的假戏唱完。
絮儿在花园里垂头踢着一颗石子走路。萧云舒的哭让她难忘。果然恋爱让人疯。
穿越前,她目睹妈妈从文质彬彬的英语老师,变成拉横幅大闹爸爸医院的疯妇,也见识亲戚长辈聚散离合的戏码。
她从没在现实生活里见过恩爱的夫妻,因而惧怕爱情,更不信赖婚姻。
婚恋是一场豪赌,她不敢涉足。生怕押注全副身心,待庄家揭开赌盅,输得体无完肤。
她庆幸自己是高贵优雅的寡王。不喜欢谁,就不会被谁伤害。
只管这样想着,全然没顾前路,不小心一脚用力踢飞石子,听见一声闷哼。
抬眼望去,才辞了那出戏的花旦,又遇见小生。
燕王李赟立在一丈开外的太湖石旁。绿柳如碧玺珠帘,风一吹哗啦啦晃动,半遮他挺拔的鼻梁与俊朗的下颌。
他拨开柳丝,躬身捡起那颗小石头走来。
絮儿忙行礼,“见过燕王殿下。”
李赟眉间轻蹙,将石头比在她眼前,“你是……”
沉稳言辞里闪烁着几缕明知故问的刻意。
絮儿下意识双手去接,忽想起廖妈妈的嘱咐,对这“多情种子”
提起十二分防备,忙道:“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