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准双手开始结印,有流光从他指尖往炉中流去。那是方能炉的攫取,只有不断的供养,炉火才能燃烧至整个锻造过程的结束。
料想言准现下不得妄动,黎川绕着炉火转,“看小九叔修复法器颇为费心,此事之后就算收监审问,我也必为小九叔多言几句。”
言准一心用在炼化上,本不想理她,可她一直似水母般地在身周不停转悠絮叨,实在烦人。于是,撂下一句,“此事了结,悉听问审。”
黎川满意地呶起嘴巴点点头,伸脖子往炉火里瞧。
火势毫无征兆地“轰”
地一声蹿上来,紧接着炸裂开来。黎川下意识背过身去,护住头面。
回过头来,只见炉内火灭,黢黑的几块碎片炸了一地,灰烟缭绕。言准脸有炭黑,捂住胸口喷出一口血来。
“什么情况?”
黎川快步上前去查看言准伤势,被言准一把推开,“方能炉认主,对我十分抵触。”
黎川拾起炸开的比刚才更碎的碎片,举起来仔细端详,焦黑的外壳已经有一层碳化的黑粉,里头也很脆了,彻彻底底成了一块废料。
“月华音没了,七封缺位,只怕……”
她正说着,天地震颤,透蓝的冰墙出现了裂缝。
言准立刻拿出镜子,透过镜子粗略察看,言道,“你一语成谶,月华音破后,还有两处法器也撑不住了。”
黎川稳住身形,警惕地观察周围的环境,谨防冰洞破碎坍塌,被埋在里头。
“七封既然已破,用法术该不影响了。”
黎川说着,手上就要运灵。
“慢着!”
言准急忙打断她,“七封结界封住的是所有灵力,你使用灵力便是与之抗衡,会加剧七封的破碎颓败。”
这时镜中出现了文烁君打斗的场面。
越来越多的黑气在纠缠他,使他脱不开身。一柄无箭弓,使得再如何出神入化,绚丽遒劲,也终不趁手。
画面忽转,到了其他阵眼。
“换回去!”
黎川脱口而出,难说她不为神尊紧张难受。
画面回转,文烁君正被一团怨气推在冰壁,一只黑色的手扼住他的咽喉,他正门一个蹬踹,持弓劈斩,趁机袭来的另一团黑雾烟消云散。
黎川抬腿要走,被言准叫住,“你去哪?”
“去换神尊过来,他手中的弓,是最后的希望。”
是的,那柄弓来自神鸟鲲鹏的躯体,上书符文是文烁君之手笔,若能投入方能炉,必成神器。
正当文烁君腹背受敌,黎川一掌击碎了一团黑雾。
见她来了,文烁君手中未停,靠近她问道,“言准可成功修复月华音?”
“没有。”
黎川并未隐瞒,“方能鼎拒绝了他的血祭,月华音的琴身被焚毁了。”
“七封缺一不可,这阵怕是撑不久了。”
文烁君说道。
冰川裂隙咯咯吱吱地延伸向整个山体。
“不好,无山要破了。”
文烁君话音刚落。
坍塌压下,黎川抬手挡头,脚下却是一空,她还想伸手抓住什么,可是手中无物,顷刻坠向深渊。
她看见手指上绑着的灿灿金铃,在坍塌的巨响中,空灵脆生地出叮铃铃的声音。
她如今一身凡骨,坠落深渊,再被冰川压住,怕是此生了结。
她好像终于理解了什么叫死,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有那么多神仙会渐渐消亡。
或许,她是要死了。在刚刚成为南承宫正殿的仙官之后,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宴请东海的亲友,庆贺她的迁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