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一仗败得匆忙,但其后续却惨烈到了极点。
清代刘景伯在蜀龟鉴中说“屠重庆,尽杀文武官弁,遂屠城。绐官兵降者不杀,计三万七千余人,犹刳耳鼻、断其臂,驱徇各州县。”
明末清初的顾山贞在撰写的蜀记中说“即间有苟全者,比剁去两手、削去耳鼻。”
明季南略说“重庆城中数百万生灵,无一逃者,砍手三十余万,流血有声。”
明末清初的历史学家谈迁,在他的国権一书中,引用南明四川按察使佥事张一申的一份奏折原文,称张献忠不但诛杀官吏,还砍掉一万多俘虏的手臂。
这些数据相差颇大,但张献忠杀尽重庆官员、残害城中百姓、降卒的事却毋庸置疑。
可这重庆府通判
“陛下这厮与献贼不清不楚,当”
“住口”
就当朱慈烺有些疑惑之时,自他身后却传来了一阵怒气冲冲地话语声,其后樊一蘅的呵斥紧随而至,他便也将目光投了过去。
此时正有一青年军将恶狠狠地盯着那重庆府通判,而樊一蘅则在用有些惶恐的目光的不住在两人之间晃荡。
这青年名为曾英,乃是川中年青一代军将里的翘楚。
他本也没有军职,仅为依衙内而已,但在张献忠入川之后他却屡次呈情要求领兵与贼寇作战。
面对这等请求,自也无人应许。
说到底,他既无领兵经历,又无军职在身,换做谁来都不会用兵卒的性命去冒这等危险。
可那会的张献忠几乎全军精锐,川中明军数度不敌,甚至连统领全川兵马的羌汉总兵也一战大败。
到了此时,四川巡抚陈士奇也没了法子,再见曾英请战便给他拨了几百土兵以为尝试。
于寻常想来,川中那么多官军都已败了,几百土兵又能算得什么可曾英却没挑肥拣瘦,待接收兵卒之后一面加紧训练,一面却散尽家财以拢麾下人心。
双管齐下一番,其部人人皆愿效命死战。
正好此时,张献忠至瞿塘峡口,骄傲轻敌,曾英在巫山设伏阻击张献忠,竟以弱军坚守了四个多月,而那四川巡抚陈士奇在看到这样的战绩之后也便打消了心中疑虑,随后便将曾英提拔成了军中参将。
再往后便是极其惨烈的重庆一战了。
此战之中,曾英被分派至涪州镇守,怎奈献贼势大,涪州城小,不及月余便因城破而不得不退守望江关。
对他有提拔之恩的陈士奇则在重庆城破之后因拒不投降而惨遭献贼凌迟。
其后,曾英屡次拉起队伍与大西军作战,直至转投樊一蘅麾下,而在这过程之中,他也不知自何处听说些谣言,待见这重庆府通判并未死在那一战中,立时便将二者联系到了一起。
“陛下恕罪,曾英乃是因想到了故四川巡抚陈公才有所失态,实非有心君前失仪。”
面对这样的解释,朱慈烺自是不能满意,但他毕竟也没多少空闲来断这官司,便打算让樊一蘅查明情况再行定夺。
可今日也不知怎的了,先是秦良玉来了个“眉眼与先皇颇为相似”
,后面又有曾英君冒了句“这厮与献贼不清不楚”
。
这一個接一个都有君前失仪之嫌,却也都算事出有因,待到此时便连那附身于地的重庆通判亦跟着辩解了起来。
“陛下明鉴臣于重庆城破之前侥幸得逃,后辗转数番又被贼寇当做百姓掳去,此次若非贼寇退去,罪臣亦难脱身啊”
所谓屁股决定脑袋。
樊一蘅最为关心的便是陛下会不会追究自己的爱将;
曾英最关心的便是莫要让陛下放过了那个可能变节的重庆通判;
而这通判的话语却放在自己是以普通百姓的身份被掳了过去,显然是在强调自己并未变节。
这几人都在试图向大明皇帝证明自己,但对朱慈烺而言,这些都不重要,他的心思却已放在了“此番若非贼寇退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