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只見過一個裴聆。
嗓音乾淨溫柔,眼神清澈透亮。
所以那些喜歡他的人心思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因為他不喜歡,他也不想因為感動、寂寞或者是一時興起而和人試一試。
周逾白說的是對的。
他根本沒有放下過裴聆,心裡還是喜歡。
而且他們不再是當年的遠遠一眼,就在心裡拔地而起一座海市蜃樓了。這些日的相處,盛如珩見到的是一個真實的、鮮活的裴聆,還是喜歡。
裴聆是真的長得很合他的意,眉毛修長俊俏,一雙眸子像是盛在清水裡的琥珀,清澈透亮,帶著一種時光沉澱後獨有的神采。
初見時叫他一見鍾情,時隔經年再見,更讓他覺得心動。
裴聆骨子裡的教養很好,但平日裡看人神色總是淡淡的,性子內斂,相處時就會讓人覺得表象下的溫和有禮里,藏著的都是疏離,性格上的矛盾感很強。
盛如珩知道,這種矛盾感是因為裴聆心裡圍牆高築,牆外的人只能看到他的疏離冷情,牆內的人才能得見內心的柔軟。
他想走進去。
想要裴聆,也滿心的喜歡他。
第12章
電影的布景、配樂、鏡頭的切換都和劇情相得益彰,只是開場的情節有多美好溫馨,到故事主線開始展開,編劇就毫不留情地往觀眾們的胸口捅刀子。
儘管早有鋪墊的劇情,但裴聆因為看得太過投入,在鏡頭切到主角在大雨中視線越過拉起的警戒線看到親人的遺體時,難以自抑地想起了父母過世那天的情景,眼裡開始盈滿淚水,視線也變得模糊了起來。
眨眼,眼淚一下從眼眶裡滾了出來,他抬手想去擦,一直用餘光注意著他的盛如珩就遞了一包紙巾到他手裡,手指碰到一起,盛如珩感覺到裴聆的手顫了一下。
後面的劇情,讓很多觀眾都潸然淚下。
一直到放映廳里的燈亮了起來,盛如珩看裴聆沒有起身,就也陪他坐著。
周逾白原本就是給他們製造機會,這會兒自然不能多留。他給盛如珩發了條「我和送青先走了」的信息,跟盛如珩抬了下手示意,然後就和梁送青先走了。
熱鬧滿座的放映廳空了下來,裴聆平復了情緒,這才站起身,低聲說:「……走吧。」
一路沉默著上了車,盛如珩從車載冰箱裡拿了瓶荔枝氣泡水給他。
「謝謝。」
「你淚窩子好淺。」盛如珩很輕地嘆了口氣,「以後不敢帶你看這種有催淚情節的電影了。」
「我其實,不是一個愛哭的人。」裴聆抿了抿唇,「以前不是。」
盛如珩沒有發動車子,而是偏頭看向了他。地下停車場的光很暗,車裡就更暗了,盛如珩的目光停在他清俊的側臉上,不知怎麼的想起了好多年前的一個晚上。
只記得是冬天,是很平常的一天,那晚他和周逾白晚自習放學,在學校門口買了熱氣騰騰的關東煮當宵夜,一邊吃一邊說笑聊天,抬眼就看到背著書包走過來的裴聆。
他就把剩下的關東煮塞到周逾白手裡,隔著幾步距離跟在裴聆身後走,其實他們並不順路,而來接他的司機車就停在反方向不遠處的路口。
周逾白捧著兩盒關東煮,看不下去拿肩膀撞了他一下,他便走到了裴聆身邊,手都緊張地揣進了校服口袋裡。只是放學時間路上人來人往都是學生和家長,他們同行的這段路,裴聆一次也沒有偏頭看他。
此刻,裴聆偏過了頭。
那雙清亮的眼睛直直地撞進他的眼裡,也撞進了他的心裡。
「電影裡的情節,讓我想起了我的父母。」裴聆垂下眼,「兩個多月前,他們剛過世……車禍。」
「然後我被分手。」
「好像就是從那時候開始,變得軟弱、敏感、愛哭。」他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越來越悲觀,越來越糟糕。裴聆從沒有哪一刻這麼清楚地意識到,他的心理出現了問題——他也終於開始正視和審視自己。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卻像是一聲巨雷響徹在盛如珩的耳邊,也像是一塊巨石壓在了他的心頭上,讓他呼吸都有些發沉。
盛如珩記憶里還依稀記得畢業典禮上裴聆父母給他送花時的滿臉笑容,那時候的裴聆,是被愛簇擁著的啊。
然而命運就是這麼無常。
「裴聆……」
「盛如珩。」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安慰的話堵在喉嚨里,盛如珩說:「我在,你說。」
裴聆深吸了口氣,又長長地吐出來,手指握緊飲料瓶,又鬆開,他慢慢地道:「你帶我去看醫生吧。」
他壓低的嗓音,帶了一點沙啞:「心理醫生。」
艱難地做出決定,裴聆抬眼看向他,濕潤的眼睛蓄滿了懇請:「我知道我會後悔會逃避,所以請你一定要帶我去,無論我之後說什麼,無論我多抗拒……」
這個請求是唐突的,不合時宜的。理智告訴裴聆,他不該開這個口,不該給盛如珩添麻煩。可他這段時間就像是孤身行走在懸崖邊上的人,白天看著太陽枯燥刺眼的光,夜裡看清冷又孤寂的的月亮,風漠然地吹過他,他看世間萬物都覺得了無生,腦子裡無數次生出的念頭都是——跳下去,跳下去。
現在他想要往前走,他想要有人拉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