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步辇送行的宫女,里面是陪嫁的丫鬟,个个都是穿锦着缎,哪一个手上没有一只玉手镯,婆子们也穿的富贵华丽,珠钗盖头,寻常人家都不一定比得上其中一个。
仪仗队延绵不绝,吹锣打鼓的站在前头,热热闹闹,后头是跟着抬嫁妆的,统一服饰的伙夫,沉甸甸的一箱接着一箱的朱漆大柜子,圆形的漆宝盒,方形的黄花梨木妆奁,犀玉台镜,两百匹黑丝绸缎,五十份湖绸云纱,凡是姑娘家要用到的东西,一件都不落着,红妆一路,都看不到前头的人了。
另外还有牵着骏马十匹,大雁六只,两顶黑漆木嵌金玉架子的双驹车轿也跟在后。
“倘若老朽能吃这一杯喜酒,哪怕沾一筷子尝,死而无憾了。”
路过的老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来这世上一辈子,都未见过如此。
洛希在裕王府正门口停轿下来,耳边顿时就鞭炮声不断,锣鼓喧天,她看见底下铺着一条长长的喜毯,延绵看不到头,除了菖蒲搀扶着她能走正门进,其余的陪嫁,小厮,伙夫,宾客,全部都是由其余的几个侧门进来,不约而同跟着她的步伐走进正厅。
他会在那里吗?
她不知道,这种紧张而又隐隐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连呼吸的频率也加快,到底是什么原因,如此不顺心,甚至胸口好闷。
忽然,菖蒲停了下来,对她轻轻道,“姑娘,我们到正厅了,王爷在等你。”
洛希想都没有想,微微撤开手中团扇偷瞧,千山万水,她在第一眼就看见他。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千昕鹤,一身浩荡的青衣红裳的缂丝衮服,绣有日月山辰,冕冠白珠九旒,未佩剑,他的双眸疏远冷清,透着一股寒意,洛希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是他从前就如此,还是这一刻,他作为亲王,会与先前的感觉大不相同呢,变得好冷漠……
有婆子催促她走向前,往新郎官的方向去,见她怔住出了神,推着往前走,低声道,“王妃,今日大喜日子,别愣神了呢。”
她朝他快了两步,千昕鹤眼神一颤,伸出手轻轻挽着她的手腕,主动扶稳了她。
好凉!
洛希惊的抬起头来,看着千昕鹤,他的手好凉,如冰山积雪,凉到不像是正常人的体温,那种不安的感觉再次席卷全身而来。
满厅的亲贵大臣,通通身着盘领大袖紫袍、红袍,都在热热闹闹互道喜。
皇帝和皇后坐在上座,接受两人的叩奉茶,说了一些客套话,夫妻和睦,延绵子嗣,赏赐许许多多的东西,两人再拜天地,夫妻对拜,送新娘进房,这一套流程下来,他都是始终的一言不,没有看她一眼,如同一座孤岛冰山,沉默着等待被消融。
洛希在婚房里坐虚帐,紧紧的捏着那一把团扇,他是不高兴么,自己昨夜不肯走的原因,又亦或着什么,他的手怎会冰冷如此地步,冷的摸不出温度,他要死了么…?
“姑娘,你饿了么?”
菖蒲隔着帘子问,她一如既往的称她为姑娘,还没习惯改口,“这里有糖莲子呢。”
“我不饿,你吃罢。”
洛希长叹了一口气,用扇子拉开一道小帘子,“菖蒲,我觉得王爷不对劲,他是不是后悔要娶我了?”
菖蒲险些一颗糖莲子噎住,环顾四周,神色紧张道,“姑娘,咱们想要逃婚吗?”
“……”
洛希沉默,直接就从虚帐出来,一左一右挂好铜勾,来到菖蒲面前,面带微笑,“菖蒲,你能听听,你自己刚刚讲的是人话?”
“是姑娘自己挑的话题,又与我何关。”
菖蒲撇嘴不满,不得不压低声音。
门外忽然一阵喧闹,想必是千昕鹤已经祭告祖宗回来,皇帝皇后也回宫去,众人才敢闹得这么欢,远远的声音就传进院子里,婆子率先就进来,搀扶着洛希赶快坐到床边去,又让她让出半边留给千昕鹤坐着。
她感觉到身边人身上的寒气,才隔着一条小缝,却那样的异常冰冷,明明今日的天气正好,微熏的太阳光照的人温暖才对。
众男宾女眷都挤在屋子里,就数八大王最活跃,夸赞的话信手拈来,一会比作嫦娥后羿,一会比作琴瑟鸳鸯,段子不断,嬉笑不停,连执礼的婆子都被抢了最佳的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