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的谈话,除了偷听的唐石头,唐家没有其他人知道。
唐耀祖没了心事,心中却并不安稳,按理说事情办完,他该安心的,可现在却总有些不安。
特别是在偶尔和三哥碰面之时,总觉得三哥那审视的目光,似乎知道了什么,可怎么会呢,他是晚上偷偷去爹娘屋里的,爹娘不会对外说。
心思浮动的唐耀祖,决定再停一天就会镇上,乡下到处都是粗俗的村妇们的喝骂声,来往的村民身上穿的也是破衣烂衫,每天上赶着讨好他的人,一个个都想着占便宜,若非这是自己家,他一刻都不想待。
“四叔,娘让我给你送点水。”
娇俏的女声传进唐耀祖的耳中,唐耀祖定睛看过去,是二房的杏花。
十五岁的少女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娇嫩的容颜带着生机勃勃的美丽。六月的烈日下,少女额头沁出点点汗珠,唐耀祖心中一动,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个侄女。
正是豆蔻年华的少女,既使不施脂粉,也带着股特有的少女气息,二房夫妻两人都不是容貌出色的人,杏花却挑了两人的优点,娇俏美丽,除了皮肤略黑,也算得上是小家碧玉。
他微微一笑,温和的道了谢,“替我谢谢你娘,先放下吧。”
他看都没看那碗糖水,心中不屑,也只有这乡下才将一碗糖水看的紧,放在县里根本没人在意。
不过这会他的心情不在糖水上,见杏花欲走,连忙将人喊住,“杏花是吧,没想到一转眼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杏花羞涩的笑笑,有些不知所措,四叔和其他人都不一样,温和有礼,在杏花心中神仙也不过如此,在四叔面前她总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仿佛四房的人是天上的神仙,而她就是地上的泥,也向来不敢靠近四叔。
这会听到四叔的话,低头羞涩的笑笑,觉得脸颊烫,无措的摆弄着衣角。
看到杏花羞涩的模样,唐耀祖心中更满意了几分,“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杏花不解的看向唐耀祖,不明白四叔为什么突然念起诗来。
唐耀祖眼底闪躲一丝轻蔑,又觉得这样也好,他耐下性子,“这是一诗中的两句,带有你的名字,意思是丝丝细雨,沾不湿我的衣衫,它飘洒在美丽的杏花上,使花儿更加灿烂,诗里的杏花就是你的名字。”
杏花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名字能如此美丽,她痴痴的看着四叔,觉得那两句诗是她听过最好听的。
厨房门口,荷花看着这一幕,露出满意的笑容,他这个四叔日后可是官老爷,若能和四叔扯上关系,以后她的亲事也能更好。
想到上辈子四婶因为有孕,让杏花去照顾一段时间,结果没多久就传来消息大姐成了大户人家的妾室,那时二房胆子小,又不明白怎么回事,也没想过要银子,就这么白白送给人一个姑娘,这一辈子就不同了,到时候她会让娘多要些银子。
这也是为了大姐好,大姐长得这么好,若是嫁给那些乡下汉子,不是可惜了这样的容貌。
荷花眼中流露出贪婪,还有三房,这一家子好吃懒做的,日后三房宝珠出嫁还会带一大笔嫁妆,这一次这些都是她的,她一定会想办法把三房赶出去。
唐耀祖是个很有行动力的人当天晚上就提出学业繁忙,第二天离开的事情。
唐老头点点头,算是同意了。他这两天沉默了很多,也没有了前几天的笑容,此时看着这个小儿子,心绪依然复杂难言,最后都变为一声叹息,“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若有事写信告诉家里,记住,你永远都是唐家人。”
“是,爹放心,我记得。”
唐耀祖郑重其事的道。
眼看两人之间越融洽,唐石头笑了笑,“爹,说起来,前两天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刚好四弟也在,之前四弟说过若是能背他念的事,就能去学堂,现在四弟不会不认账了吧。”
看到唐石头似笑非笑的神色,唐耀祖浑身都不自在,这个三哥每次都会让他尴尬,所以在唐家人中,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三哥。
唐老头冷哼一声,“读什么读,家里哪有钱,好好的种地,别学别人做白日梦,人要认清自己的身份。”
这话既是在说唐石头也是在敲打老四,话出口,之前的那番郁气总算是消了些。
唐石头早就知道事情不会顺利,之前他虽然干活会偷点懒,对自家人却是从来没有用过心眼。
但那晚四弟和爹娘的话,让他明白了,只要四弟在,这一大家子爹娘是铁了心要绑在四弟这条船上,不但他们这些哥哥要一辈子供着四弟,就连儿子也是。
从那刻起,他对这个家最后的一丝温情也没了,分家一时半会不行,但想让儿子去读书却是轻而易举。
听了唐老头的话,唐石头也不生气,他笑笑,目光没看唐老头,而是看向唐耀祖,“说起来,我也该去镇上问问,怎么为了叔叔的学业,侄子连书都不能读是什么道理。”
这话不轻不重,却将唐家人震的不轻,没想到唐老三敢和唐老头叫板,就连唐耀祖心中都是一惊,若唐石头这个混不吝的,真到镇上闹,那他的名声也毁了。
下意识的看向唐老头,唐老头阴沉的看向这个不听话的三儿子,直接抄起一旁的碗砸了过去。
唐石头当着众人的面故意在晚饭时难,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侧头躲过凌厉的风让他感受到一丝凉意,地上传来瓷碗破碎的声音。
没有看地上的碎碗,唐石头挂起痞笑,“爹干嘛这么生气,我这话是有哪里不对吗还是说爹觉得四弟读书一日,我们其他人就只能被压榨一日,天底下没有割其他兄弟的肉,喂饱一个的道理。”
看出唐石头笑容下那分冷意,唐老头蹙了蹙眉,心中有些慌,四个儿子中,若说老四最有野心,那老三就是最混不吝的,就像那年狼群下山,其他人都吓得躲在屋里,他就敢带人去杀狼。
这一刻的唐石头让唐老头想起了那年朝廷征召兵役的事,老大是长子不能去,老二最听话,也有把子力气,地里活要靠他,也不行,老四就更不行了,他可是读书人,最后他下了决定让老三去。
老三临走前,来找过他,没有其他要求,只说若是这次兵役他去,那日后他的亲事家中不得插手。
战场哪是那么好上的,唐老头年轻时见过一次,他一个兄弟就是折在那次的兵役中,且那一次被带走的人后来只回来了一个,就是如今人称王九叔的王家小子。
所以从老三上战场,他就没想过这个儿子还能回来,他却真的回来了。
如今的老三和当时竟出奇的相似,他不担心别的,就担心老三真的不管不顾到镇上闹,到时候老四的前程就全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