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北地的天空又开始落雪,入夜时分,云中城内灯火灿灿,觥等交错,乃除夕夜守岁。
各地剌史在得了杜攸代传的话、贺兰泽的许诺后,亦6续返回州城。
如今城中除了将将兼领凉州刺史的公孙缨,和部分云中城的守将,还有便是贺兰泽和谢琼琚,以及不久前被贺兰泽从永昌郡接来的谢氏族人,包括谢琼琚汝南的外祖一脉。
谢琼琚在给外祖父敬茶后,略坐了片刻,便以照顾皑皑、给她换药为由早早退了席。贺兰泽目送她离去,回继续言笑晏晏,掌宴应酬。
谢琼琚于殿门拐角处一瞥,看现存的谢氏族人,
男丁之中长辈皆已不存,唯剩下五六个族兄弟,和三两子侄。女郎稍多,有两位守寡的婶娘,还有数位表嫂,十余位不曾及笄的小姑娘。对比当年的谢氏阖族,如今所余不过十中一二。
贺兰泽对他们很是热情,所有的礼数完全是依着她谢氏女的身份给的。尤其是对她的外祖父,更是执晚辈礼,恭顺谦和。
她明白他的意思,既然当年在上党郡她于天下人面前混淆了自己和谢琼瑛的身份,如今当事人已死,便也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去纠正身份,去解释她并非谢家人。
“这也是世俗的道理,且不说一定要有母族依仗。但是待我娶你时,家中总要有人的。”
帷幔帘帐中,男人伏在身后吻过妇人肩背,从她肩头松口,移向耳垂衔住。
温热气息喷薄在她一截雪白的脖颈间,惹的她一阵阵瑟缩。
“郎君之意,妾若一介孤女家中无人,你便没法迎娶了”
谢琼琚倚在贺兰泽怀中,一手抚过他面庞眉眼,稍稍调整姿势,侧过头去问他。
极小的一点浮动,却灵敏地将耳垂抽回躲开,反咬住他还未来得及回神闭合的唇瓣,只用贝齿磨过,报复他片刻前的逗弄。
男人蹙了一下眉,低头与她口齿交缠,半晌方喘息道,“我是这个意思吗难道不是想你好上加好。旁人有的,长意也都要有
说着,他将她脑袋拨转过去,将一身滚烫精骨熨帖住她,道了声扶好。
谢琼琚还欲转言语。贺兰泽合眼道,“劳夫人专注些,一心二用哪处都无好滋味。”
冬日严寒,妾担心郎君身子不济
你闭嘴
这是乾平元年的最后一夜,是爱人相拥的至欢时刻。
翌日便是乾平二年,正月初一。
城中人人拜年贺岁,互道新春佳节,人和事兴。谢琼琚在外祖父处逗留的时辰稍长了些。
即将古稀的老人老泪浑浊,拍着她的手与她闲话家常,告诉她一切安心,她就是汝南明氏与长安谢氏唯一的孩子。又与她道,当年知之者五人,三人尽归尘土,剩二人乃自身和长子,定守口如瓶。再道如今明家剩余人口,望她看在多年祖孙之情,且仁心待之。
谢琼琚颔,外祖父且放宽心,安享天年。
天年至此终。
汝南明氏的尊长,辞世于新春第一日的夜中。其一直侍奉在侧的长子亦因连日操劳,突心悸随父而去。三日后,明氏族人送骸骨回汝南。
贺兰泽派兵甲护之。
谢琼琚戴孝出城郊十里跪送,归来坐于堂中沉默许久。这数日间,谢琼琚原都很少开口。贺兰泽见不得风,未曾远送,只看着愣神不语的人,谴退侍者上前搭话。
“长意。”
他低声唤她,心中有些忐忑,“你是否”
后面的话,他没有启口。
有些话并不好说。
索性谢琼琚在这一刻给了他回应。
她对上他的眼睛,嘴角噙了抹若有若无的笑,轻轻摇,妾没有想到旁处,更不曾疑心郎君。
她看着男人面上缓缓定心的神情,只拉他至近身处坐下,“外祖父虽年事已高,然远谋之心一点未少。且用自己本就时日无多的寿数,和多病之身的长子一条命,换了你我的安心,换了我的承情,换了你对他们阖族的庇护。妾看透这处,只是心中多有感慨。外祖父所求不过族人平安,而谢氏一族如今亦是人才寥寥,阖族孤寡老幼意图同样不过锦衣玉食,故而他日郎君赐富贵即可,权势还是少些吧。
这一年新春,竟是由两条人命拉开的序幕。
贺兰泽颔应她,“你说了算。”
还有一处,亦由妾说了说。”
她本有些疲逢地靠在他怀中,这会抬眸,眼中有了些光彩,此番回去,阿梧处妾
说了算,郎君不许插手。
“他是你的孩子,自然你说了算。”
说这话时,贺兰泽不免想起自己生母,只顿了顿道,“只是这些年多来都是阿母照料他,若他一时适应不了,你也莫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