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忘记过去,可是你的过去里,也有我啊。你也要忘记我吗”
贺兰泽始终不信谢琼琚会不愿的话语。
“对,妾只想往前看,即便再无新友亦不想再遇故人,不想再回故地,过旧日生活。”
谢琼琚半点没给他余地。
“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以为你我是可以同甘共苦的。”
至此刻,贺兰泽不免生出一丝失望。
“同甘共苦,恕妾不能。”
谢琼琚将他声色里的那抹失望加深,“自识得殿下至今十余个年头,恩爱有,欢愉有,然苦亦不少。的确,有些苦非殿下而起,但确也由妾之身心去受了。皇权富贵的甜妾尝了,不曾留恋。苦更是受够,再不要吃那样的苦”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要孤在你和权势间选其一,明明可以兼得的,你怎会变成这样”
贺兰泽抬手箍住她下颚,迫使她直视他双眸,“你乃谢氏正支的长女,家族阖族覆灭,难道就不想借势为家族复兴吗你一直在意的族人,你从小一手带大的胞弟,就不想给他们报仇清名吗”
“不想,妾一点也不想。”
“妾为他们付出的难道还不足够吗妾就想为自己活一回,都不行吗”
论及谢氏尤其是谢琼瑛,谢琼琚最后撑着的一根心弦几近崩裂,忍不住厉声质问。
至此刻,为着她的拒绝和后退,掏了心肺的男人彻底红了眼。
他松开手,起身头一回居高临下看她。
良久,阖目又睁开,似是耗尽最后的耐性,问她最后一回,给她最后的机会。
“哪怕仅仅只要你站在我身边,你也不愿意”
“是。”
谢琼琚垂着眼睑,没有犹豫回答他,“望殿下放过彼此,一别两宽。”
“好好”
失望至极,贺兰泽自嘲冷笑,“你既然不愿做夫妻,孤便如你所愿。”
他话语落下,弯腰将她扶起,牵过她的手,带她回到桌案旁,将兔毫重新放入她手中。然后自己退回方才的座塌上,依旧是先前模样。
朗月清风,端方君子。
比之前眉眼更柔和,话语更轻缓。
他甚至押了口茶,冲她温柔浅笑,“如此,你便好好做你的画师,侍奉孤。”
“殿”
月上中天,很快便是新的一天。就要四月初七。
“对,以后都唤殿下吧。”
他放下茶盏,瓷木相碰的声音格外难听。
“殿下”
谢琼琚好不容易平复的气息又开始急促起来,额上的汗沿着鬓角滑落,冲刷她用来伪饰的胭脂。
她合了合眼,开口道,“契约所言,妾当四月初九才开始侍奉您。”
“是吗”
贺兰泽抬眸看丈地外的人。
桌案烛火高燃,隐去她半边面庞,他看得不甚真切。
这一刻中,他也不想多看她,只垂眸笑了笑,“也是,红鹿山初八开山,初九前你自然有事在身。”
许是得了贺兰泽回应,谢琼琚轻轻舒了口气。却不料还未等她开口,他的话便已经接连落下来。
“难为你如此迂回提醒孤。”
他道,“莫忘银钱对吗”
谢琼琚掌心开始濡湿,右手腕一阵阵麻,终于还是咬唇点了点头。
“所以初九前,孤便不能让你作画了”
贺兰泽冷嗤道,“可是今晚,分明是你主动要给孤绘的。”
他已经有拂袖离开的冲动,却也不知为何还在纠缠。
谢琼琚右手五指有些僵硬,笔在指尖抖,她只好用尽力气抓住它。
提笔蘸墨,笔顿在砚台上,然后没有了动作。
她的右手,在极度的恐惧和久久得不到回应的重压下,这一刻竟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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