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裘怫怎么跟裘怡培养姐妹感情,如果故意摘了菊花在裘怡面前走过也算培养感情的话,却说转眼就是九月十五,到了与季大夫人约好的日子,原太夫人是打算亲自带着苏启芳往流香庵走一趟,以表重视,然而菊花斋宴上苏元芳那么一闹,生生扫落了太夫人的面子,也毁了太夫人的一片苦心,苏启芳的身价没能抬起来,申氏因此也吃了挂落,季大夫人那里就更有了推托的理由,之所以没有取消流香庵之约,无非是书香门第重视承诺,答应好的事情没有临时反悔的道理,只是两边人家心里都有数,今儿只是走个过场罢了,太夫人特意送了苏启芳一套新打的头面,也是补偿之意。
因着这个,太夫人自然就没了亲自出面的心情,让谁带着苏启芳去流香庵好呢申氏自然不行,黄氏还在禁足,没禁足也不行,她和狄氏、宁氏都是庶子媳妇,季大夫人是季家的顶门宗妇,身份就不对等,哪怕只是走个过场,也没有这样扫人家脸面的道理,思来想去,太夫人还是将这事托给了苏氏,也只苏氏能教她放心。
苏氏原不肯应,她是寡居,怕添晦气,苏启芳的亲事,本就一波三折十分难为,再沾了晦气,简直是要逼死这孩子了,太夫人却道这不过是走个过场的事,谁都知道事情是不成的,说是相看,还不如说是让苏氏带苏启芳去流香庵散散心,再说了,佛门之地最是清净,哪有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即便有,也都驱干净了。
这话倒也在理,苏氏想着苏启芳这些年陪在太夫人身边,使得太夫人一片思女之情有所寄托,也是桩功劳,便心中一软,应下了。她既要出门,少不得还得带着裘家三姐妹,看上去就更像是出去散心的,更不怕有人拿这事说嘴了。
听得又有出门的机会,裘怡可开心了,早早的就翻箱倒柜,选好了出门的衣裳,只是再怎么挑捡,也都是素淡衣裳,这让喜好鲜艳的她十分沮丧,云姨娘连夜赶着在她挑的衣裙下摆绣了一圈花纹,小花一簇簇的,虽仍是素雅的颜色,但到底簇簇成团,生生聚起了一场热闹,这才让裘怡重露笑颜,熬了一夜的云姨娘竟也不觉得困累了。
到了这日,苏启芳早早的起来,穿戴装扮好,又特地佩戴了太夫人那日赏的新头面,因她这两日心情不错,看着便是容光焕的模样儿,越显出了气派来,待苏氏来给太夫人请安,她就跟着一起来了雍容院,陪着苏氏和裘家姐妹说了半晌的话,待到外头来报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这才一起出了伯府。
苏氏原还有些担心苏启芳是故作欢颜,少不得与她说了些劝慰的话,但见苏启芳在马车上与裘家三姐妹说说笑笑,极是亲近,全无半分勉强,这才知道这个侄女儿是真的想开了,不由得放下心来,就坐在一边笑着看侄女和女儿说笑,再瞧着苏启芳那一身与自己年少时极为相似的气派,与裘慎坐在一块儿,哪里是表姐妹,竟像是亲姐妹似的。
裘慎也有差不多的感想,在容溪堂里,她和苏启芳没什么接触,这时候才算是真正对这位大表姐有了些了解,尤其是苏启芳坐在那里,温和又包容的看着她和两个妹妹的时候,真的有种苏氏年轻了十几岁的错觉感。
这合该是自家的亲姐姐才对啊,这念头一起,裘慎对苏启芳就又亲近了几分。
苏启芳自然感受到裘慎的亲近,心中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笑容越的温煦,因裘慎平日里都端着,她还恐不好亲近,现在看来是她多想了,又有裘怡在旁边时不时插话逗乐,越显出姐妹间的亲和来,只独裘怫的话少,仿佛没什么存在感,要不是苏启芳时时关注着她,主动寻她说话,竟是真能让人一点也注意不到她。
看着裘怫如此表现,苏启芳心中隐隐若有所悟,她素日处处被苏元芳针对,其他姐妹竟无一个肯为她说句公道话,这何尝不是她平时过于表现自己,处处不忘自己长姐的身份,仗着太夫人的看重便真以为自己担着一肩的责任,然而她毕竟是庶出,身份上到底差了伯府嫡女老远,苏元芳因而心中不忿,日积月累便成了仇,而其他妹妹们,一则是不敢得罪苏元芳,二则也是嫉恨她独得太夫人的看重,却不曾惠及诸位妹妹,因此自然没人帮她说话。
若是她一开始便能如裘怫这样,隐了锋芒,处处以苏元芳为尊,又待妹妹们更包容忍让,在太夫人面前多提携妹妹们一些,如今她的处境会不会就好上许多
在马车抵达流香庵前,苏启芳自我反省了一场,到最后,却是垂着头,在谁也看不到的地方自嘲的笑了起来。这世间没有如果,何况太夫人待她的看重,全是因她神似苏氏,若她像裘怫一样把自己当作了不存在的人,那么太夫人也就不会把她养在身边了,没了太夫人的看护,她在嫡母黄氏的手底下又能长成什么样子
只怕还不如现在。所以她不必学了裘怫,现在学,也迟了,做好自己就够了,季家看不上她又如何,她不因此低劣半分,禄王妃抬举她又如何,她也不因此而更优秀。她只在这里,她的好,有心的人会看得到,无心的人,看不看得到她也不在乎。
没有季家,会有李家,没有李家,会有张家,没有张家,还有王家,百家姓上那么多,总有一家会看到她,若都看不到,也还有一座流香庵能容下世不能容之女,太祖皇后当年修建这座庵堂,不正是为了让无处可归的可怜女子,有一处安身之所吗。
从马车里走出来,看着太祖皇后亲笔所提的“流香庵”
三字,苏启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摆出了她最好的姿态,如同伫立在阳光下的一株琼枝花,没有绿叶相衬,只有一树红花,像蔓延的烈火熊熊燃烧于枝头,开出了惊人的气势,不低头,不凋零,即使花落,也永不褪色。
“这孩子”
苏氏被苏启芳乍然升腾的气势惊了一下,片刻后,哑然失笑,笑容中又饱含赞赏。这个侄女不愧是太夫人亲自教养长大的,潜质不俗,季家看不上她,是季家的损失。
“走吧。”
苏氏抬了手,苏启芳连忙上前搀住,笑着道“我扶着姑母。”
分明是讨好,却是自然不做作。
苏氏在她额角上点了点,心中着实喜欢,便由她去了。独裘怡在后头忿忿的瞪着苏启芳的背影,如临大敌,这是来了个跟她抢活儿的了,真真跟裘怫一样,是个马屁精。好吧,只顾说人,裘怡全然忘了她自己也是一样一样的。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