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仁的腿抖了抖。急忙端杯说:“哎哟,你们明年都要再见了呗。你们不说我都不知道。我们应该算是北江电视台的第二代人吧,我是89年到的电视台,妈的,一眨眼,都快三十年了。白马过缝!”
“我们俩也是明年退!我们俩都是87年到的台里。那时候是二十四岁,我们被分到文体部,啥都不懂。摄像机都是那种分体式的,摄像和录像分开的。右肩扛着摄像机,左肩背着录像机。还得有一个人帮着背电池。哎哟,现在想想,真是笨死了。”
苟精忠和万恒久一人一句,在回忆中感叹时光不再。
“哎,你们二位明年几月份?”
宫仁急忙问。
“他5月份,我8月份。”
老万解释道。
“嚯,合着你们六个,有四个明年就退啦?”
宫仁一脸失落。
“就我小。我是95年到的台里。还得干个三四年哩。”
李娟急忙介绍自己。
“你们多好,我都五十二了,但还得待三年。为什么非让男的五十五退呢。都五十多好!”
老侯着嗲,一副得了便宜卖乖的损样儿。
“真要改成五十,你想退吗?”
宫仁一句噎了回去。
“嘿嘿,怎么不行!挣这仨瓜俩枣还有嘛意思?耗一个月,也就挣一顿饭钱。”
侯宝才咬着后槽牙说。
宫仁没想到,绕老绕去还是把话题绕到这儿了。他端起杯,喊了一声:“喝酒,为即将退休的四位提前送行!”
几个人一仰脖又干了。
宫仁搓了搓手,嗓子里痒得难受。看着侯宝才说:“给我根烟!不行,我他妈一喝酒必须抽烟。”
侯宝才立刻大声嚷道:“哎呀,哎呀哎呀,忘了忘了,都怪我。”
边说边弯腰把手伸向挂在椅子背上的外衣兜。拿出一盒中华来。拽开玻璃纸,抽出一根递给宫仁,拿出火机点上。一边又说:“我们几个都不抽了。血压高,血脂高,血糖也高。三高都他妈全了。我是备着呢,但你不提,我就想不起来了。不管了,陪着哥哥抽一根。精忠,恒久,你们也点一根儿。”
说完,老侯拽出两根扔过来。
苟精忠和万恒久摇着双手,本想说不抽。烟扔了过来,只得拣起来点上。
“三位老美女,也来一根?”
老侯看着三个老娘们说。
三个女人摇头摆手。
宫仁猛吸了几口,享受的样子像抽大麻。他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上。稍稍定了定,他漫不经心地说:“我有个事儿没想明白,你们四个明年就退休了,为啥在退休前还要跟着制造个这么大的动静?要给电视台留个念想?”
“哈哈哈。就是要留个念想。”
侯宝才顺口接了过来。
“还不是被这个猴儿给忽悠的!”
马素艳伸出兰花指,一点老侯的脑袋。
老侯有点不乐意,红着脸说:“哎,咱不能这么埋汰人啊。当初可是你说的要出出这口恶气的啊!你看人家赵梅花,我怎么说,人家就是不掺和。”
“你要是不一遍遍的鼓动我,鼓动我,我能跟着你上道啊?上道啊?”
马素艳伸出拳头砸老侯的肩膀。一边砸,一边重复自己的话。好像是在配合拳头的节奏。
“我说一句吧。”
万恒久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这一辈子也没干出啥来。名义上说是在电视台上班,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是一事无成。看着别人当官的当官,财的财,心里急啊,不平衡啊。不平衡又咋着?谁让咱没本事呢。眼看快退了,电视台又完蛋了。效益不行了!老了老了,还得不到尊重。还要把不多的那点奖金给抠走!这心里啊,更是不乐意。所以,这脑袋一热,李娟一说,就干了。”
李娟使劲儿清了清嗓子,在椅子上晃了晃身子。显然她对老万最后把自己捎上不大乐意。但终究没有反驳。
宫仁看着老侯给自己倒酒。然后慢吞吞地说:“你们写这封信杀伤力很大啊!”
说完,斜睨着眼看着几个人的反应。见大家脸上都有紧张不悦之色,忙又往回收了力道,转声问:“哎,李娟,我记得上半年你竞聘电视剧组的制片人来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