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馮奶娘嘆口氣,搖搖頭,「都說有了後娘,就有了後爹。咱們這位大老爺也不是那樣耳根子軟的人吶,怎麼就……對二郎這麼刻薄寡恩?」
「二郎的性子又死倔死倔,」楊七急得跳腳,「輕易不肯屈服。這番要是再跪出個好歹來,那可如何是好?」
「你去祠堂那兒守著,」馮奶娘走開兩步,往壽安堂走去,「我去找老太太求求情。」
「站住!」甄夫人忽然出現,沉著臉厲聲道。
「誰要是把大房裡的事兒傳到老太太跟前去,」婦人一身綾羅華服,身段裊娜,夜色里陰沉著一張臉,叫人怪害怕的。「立刻打死!」
聲音很低,但是很銳利。
刺得楊七和馮奶娘都低了頭,連忙答說:「不敢。」
小桓顥推開祠堂的大門,吱呀一聲,祠堂的門打開了。
小郎君邁腿進去,走到配龕前,對著母親桓秦氏的神主,拈了三根香,忍著痛,儘量身姿板正地拜了三拜,然後將香插進香爐里。
他掀起衣擺,跪了下來,墨黑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桓秦氏的神主,他在心內默默祈禱:「阿娘,帶我走罷。」
他在心裡默念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三更半夜,直到他跪得膝蓋失去了知覺,身上起了熱,他有了幻覺。
在幻覺里,他看到了自己的母親秦氏,溫柔地沖他笑,向他招手,他走向她,一步一步走向光明之境。
然而實際上,他因為悲傷過度,再度引發了木僵之症,身子早已如同這祠堂里的木製神主一樣,一動不能動彈了。
可他的眸光中卻浮現出一層從未有過的溫柔的光,那一刻,他對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其實是知情的,但他已經不在乎了。
既然他這一生,註定是個悲劇,那麼,就此死去,也許便是最好的了局。
臨死前,他腦子裡閃過一束光,是那個不知死活的小糰子。
她仰起頭,沖他笑,祝他生辰喜樂的樣子……
追出去,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的樣子……
抱住他,還敢蹭兩下的樣子……
眼底的笑意漫上來,她可真是可愛啊!怎麼都嚇不跑。
倘若他這一生不是這個鬼樣子,也許他會試著接納她當他的堂妹,而不是黑著臉把人罵走罷。
*
明天是中秋節,學塾放一天假,桓玉珠自然是很歡喜。
雖然喜歡上學,可天天早起,風雨無阻,也是很辛苦的。更何況她最近為了給桓顥繡手帕,一直都缺覺,沒怎麼睡飽呢。
這晚她睡得很早,半夜卻忽然從睡夢中驚醒。
已是深秋,半夜都要蓋薄被子了,桓玉珠卻驚得滿頭冷汗。
「桓顥出事了!」小玉珠喃喃低語,雙眼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