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只好開車去找酒店,臨祥縣就是個小縣城,縣裡大多都是私人開的小旅館,最大的酒店就在汽車站旁邊兒,兩人進去一問,只剩下一間大床房了。
莊奕臉色有點僵硬,「沒有其他房間了嗎?有沒有準備退房的?我們可以加錢。」
「給多少錢也沒啦,今天路封了走不了,好多來縣裡的人都回不去,著急早地方住呢!」前台小姑娘燙著幾年前流行的酒紅色大波浪,操著帶方言的普通話不耐煩地說:「就則一間,你們住不住?不住有人等著呢!」
「住。」李青海把身份證遞了過去,又問:「能刷卡嗎?」
「手機付吧,」姑娘指了指牆上貼的二維碼,「掃則個碼兒,一晚上2o8,押金2oo。」
李青海用微信付了款,姑娘拿他倆的身份證做了登記,把身份證還給他們,打量著兩人同款的運動服嘟噥了一句:「跟你哥住一間怎麼了,四兒增多。」
莊奕:「……」
李青海接過鑰匙,摟住他的肩膀往電梯那兒走,忍不住笑了笑。
小姑娘眼神挺准,他可不就是他哥嗎。
房間在四樓,419號房,李青海拿鑰匙開了門,一進門兒是一條短走廊,走廊一邊兒牆上一面鑲著落地鏡,一邊兒是衛生間,裡屋一張大床,兩個床頭櫃,床對面是電視櫃和一個凳子,這就沒了。
李青海長這麼大都沒住過這麼簡陋的酒店,雖然做好了心裡準備,但進門以後還是愣了愣。
莊奕看他那個樣就知道李二少恐怕是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房間。
他把李青海推進去,拉過凳子示意他坐,自己坐到床上,拿出手機來找外賣。
翻了一會兒,他放下手機說:「下雨天外賣都不給送,出去吃吧。」
李青海愣道:「為什麼不給送?美團還能拒單?」
莊奕給了他一個看傻子一樣的微笑:「縣裡沒有美團,都是飯館自己的人送的,下雨天他們不樂意送餐就不送了。」
他起身去拉李青海,李青海皺眉盯著他的腳:「你的鞋還濕著,我去買回來吧。」
莊奕搖頭:「一起吧,順便買雙鞋,牙刷毛巾也得買。」
兩人出了門,李青海開車,莊奕指路。
縣城的路窄,路邊又違停著不少車輛,更有電動車自行車肆無忌憚地橫穿馬路,李青海只好放慢了車。
副駕的窗子開著,一路上莊奕還看見了一些熟面孔,他們神色麻木地盯著這輛價值一百多萬的車,目光里透出艷羨的光。
沒有一個人認出副駕俊逸挺拔的青年,就是當年縣裡盛傳喜歡男人的小少年。
縣城十幾年就沒什麼變化,莊奕當年在這兒上過學,憑著記憶帶他找到了飯館一條街,當年他愛吃的那家麵館就在這條街上,居然還開著。
路邊沒有停車位,李青海把車停在了馬路沿子上,兩人下車往裡面走,莊奕給他介紹:「我上學的時候經常來這家吃麵,他家的刀削麵很好吃。」
兩人走進麵館,莊奕問李青海:「你吃什麼?」
李青海說:「跟你一樣的。」
莊奕就要了兩份牛肉拉麵,又要了肉夾饃和小菜,這家店是一對夫妻開的,男的做飯,女的收錢和打掃,老人在廚房洗碗,還有幾個親戚也在店裡幫忙。
兩人拿了等候的號牌,挑了一張乾淨的桌子坐了,莊奕扯了幾張紙把桌面抹了一遍,又去拿了碗筷和免費的小菜。
老闆動作麻利,不一會兒就把麵條端了上來,莊奕有點擔心李青海這種大少爺吃不下去,卻見李青海拆了筷子,坦然自若地夾了一筷子面吃了,還誇了一句「不錯」。
「怎麼了?」李青海迎著他的目光挑了挑眉。
莊奕實話實說,「我怕你吃不習慣。」
李青海笑了,「你忘了,我小時候在a市長大的,高中那會兒老帶你去吃路邊攤。」
莊奕不是忘了,就是看見李青海緊酒店房間那個反應,本能地覺得他跟這種地方不搭調。
事實上也確實是這樣,李青海雖然換了一身運動裝,但整個人那股上流社會的精英氣質還是跟這個破敗的小店格格不入,店裡吃麵的人不由自主地都把目光往他們這邊兒送。
服務員來來回回給送菜的時候也忍不住拿眼睛掃他們,掃著掃著忽然「哎」一聲,「你是不是那個誰,莊,莊……?」
老闆娘正好在那擦桌子,揮手就給了他一巴掌,「幹嘛呢沒大沒小的!」
「不是啊嬸兒,這好像是我初中同學,」那個服務員指著莊奕,「你是不是四中的?」
莊奕瞬間捏緊了筷子,這個男人染著一頭黃毛、帶著兩根金鍊子,他想不起來是誰。
「沒禮貌,別用手指人家!」老闆娘呵斥道。
但是男人固執地瞪著他,跟老闆娘爭辯,「他真是我同學,就當年喜歡男人的那個,哎你是不是啊?」
他撩起自己的頭髮,指著頭左邊一道淺淺的疤痕說道:「看見沒,這就是他當年給我砸的!」
莊奕死死地攥住了筷子,竹筷上粗糙的刺扎進他手掌。
他想起這個男人是誰了,他叫王力,當年總是趁他上廁所的時候在外面把門堵住,把他關在廁所里一關半天,有一天莊奕忍無可忍使大力踹開了門,破碎的門板砸在王力臉上,給他額頭劃了一道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