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子清眉眼弯弯地看过来,他这些年确实被季冰养得很好,出门赴约也穿得休闲舒适,宽松的米白套头毛衣搭配浅色阔腿裤,像个养尊处优从生下来就没吃过苦头的小少爷,温润沉静的气度浑然天成,对世界充满了欣欣向荣般的善意,谁又能想到,这个人一年多前曾经被疯的情敌开车撞进重症监护室一度生命垂危呢?
黎子清问得这样直白,李如也没打算瞒他,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不过依然端起面前杯子战术性喝了一小口,到底是有些难为情。
“真的?”
黎子清眼睛腾时亮了起来,显然是为朋友高兴:“有照片吗?你眼光不差,我猜肯定是个大美女。”
“阿嚏”
虞杞川下了晚自习第一节课,手里拎着一沓刚收上来的随堂测验卷子往办公室走,寒风挟着雪花顺着走廊未关严的窗户缝涌进来,吹得人遍体生寒,他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抬头望见夜色下落雪纷飞的校园,自言自语般地啧了一声,走过去将窗户推上,立在原地赏了会儿雪,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准备给李如打电话。
他以往上课从不带手机,眼下也破了戒,不怪他姐虞子衿那天坐他车时讲,人一旦心里边有了牵挂,就容易变得不像自己,虞杞川倒不是那么容易自怨自艾的人,他觉得这样的改变挺好的。他人生的前二十多年活得像是无欲无求,但有些东西在该来的时候来了,他也能稳稳地接住,说到底,还是父母的猝然离世给曾经年幼的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打那以后,虞杞川内心深处最大的牵挂便一直缺位,只是他善于隐藏从不暴露,就成了外人眼中的无欲无求。
可是李如的出现,正正好好地填补了那份缺失。
他低头划开手机,刚要点进微信,屏幕一闪,一个本地的陌生号码打了进来,干老师这一行的,第一反应就猜测是某位学生家长,便不假思索地接了。
没想到真的是学生家长,就是身份有些特别,不久前虞杞川甚至刚跟这人有过一面之缘,他向来记忆力不差,对方一开腔就听了出来。
“你好虞先生,抱歉打扰了,请问现在有空吗,我想和你聊聊关于我儿子李如的事。”
其实见过了李满国冲亲生儿子飙的样子,再面对他如此礼数周全地寒暄多少有些违和,虞杞川暗忖他这通电话的意图并不简单,边抬脚往办公室方向走边道:“有空,伯父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查了家里的监控,前两天你跟我儿子回去过一次,待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才离开,那天在医院碰上,我原以为你们两个只是比较亲密的朋友,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那么回事。”
李满国先礼后兵地如此直接,语气也几乎听不出喜怒,“所以才想着打来问问,你跟我儿子李如,是我想的那种关系吗?”
虞杞川抬手准备推办公室门的动作顿住,眸色跟着沉了沉,转身快步走到楼梯口的僻静地带,对电话那头的人道:“伯父,我不太清楚您说的那种关系到底是哪种?”
但凡今天打来这通电话询问他和李如关系的不是李满国,虞杞川都可以大方坦荡地承认,但眼下时机不对,李满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尚不明确,他不能贸然行事。
“你不用替他打掩护,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那我先问伯父一个问题吧,晚辈失礼,还请见谅。”
虞杞川不疾不徐反客为主,“那天您在医院对李如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李满国沉默须臾,再度开腔声音果然严肃几分:“你具体指的是什么?”
“伯父既然能把电话到我这儿来,想必也是聪明人,就不要绕弯子了。”
李满国冷哼一声,语气却变得和缓,“你这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我那傻儿子有福气,交的朋友一个比一个厉害。”
虞杞川没被他带偏,继续方才的话题道:“所以伯父承认那天的话并不全是真的了?”
“甭管是真话还是假话,目的达到了就是好的。”
“伯父非要这么逼他吗?”
“我的孩子我了解,他能力是有的,手腕却欠缺,不把他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就只会想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与世无争,可外面的世界早已风雨如晦,他还能独善其身到什么时候?鸿泰集团我是没打算留给李,但有秦月在背后捣鬼,他不出手,我护得太过明显,只会让那个女人变本加厉地疯。”
“您也有留后手吧。”
虞杞川一眼看透,讲出的话也不客气,“假使李如真的不行,自然会有李顶上,这场继承人争夺战的赢家无论是谁,对你来说都是两全其美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