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包恩:“你很悠闲嘛。”
我:“现在有什么好紧张的啦。”
里包恩:“如果我没发现异常,你真的被淹死的几率并不是没有哦?”
我:“这我知道,但也不是百分百。”
我的手没碰水,因而是干燥的,握着里包恩湿冷的手,有种也被打湿的触感。
空荡荡的水族馆里只剩下渐高的水声、我们的脚步声、交谈声,勉强还能算上竹田京助被拖行摩擦在地板的窸窣声。
“可别小看我了。”
我走在前头,头也不回地补充,“况且,就算会死,我也有自信不让他比我好活多久。”
廊道的门都没锁,我估计是竹田京助买通管理员,让对方直接下班不用一处处关门。但外围的门就不清楚了,锁了的话让里包恩开就好。
开门离开走廊,梦幻般铺天盖地的深蓝雾色便如同被吸入黑洞般消失了。与这条通道连接着的,是另一个比较小的展厅,中规中矩的观赏玻璃后游着几条熬夜的鱼。再绕个弯,就能到侧门。
所幸周围还亮着几盏供夜班工作人员行动的小灯,方便看路。
里包恩对我极限一换一的发言不置可否,只是平静地问道:“你不怕死么?”
也对,毕竟我是个有梦想的普通人,从小到大也没经历过什么特别严重的大风大浪,照理说是会怕的。
我想了想,诚实地回答:“怕,我不喜欢痛苦的感觉。”
除了少数有特殊癖好的人,我猜没有谁会喜欢痛吧。
“不过,总有没办法逃避的时候,该面对还是得面对。”
我说,“以我现在的人生,就算死了也不会有哪里遗憾。想开的店,其实开不了我也不会多难过,因为我在决定设立这个目标的时候就做好最坏打算了;我的家人,没有我也差不了多少;朋友的话,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为我哀悼几天就该重新为生计奔波。总的来说,我没有非做完不可的事,也不需要担心谁听到我的死讯后会大病一场。”
浸满水分的鞋子走在路上稀拉稀拉响,我默默忍受袜子和鞋垫互相挤水又彼此吸收的诡异踩屎感,心里无比后悔今天没穿凉鞋。
里包恩没说话,我觉得是我说得太不好接了,于是叹了口气,唠家常似的道:
“大多数普通人都是这样的吧?只是我比较容易生气而已,被这么一惹,我就更不怕死了,一上头就会想豁出命也要报复回去一下,不然死也不瞑目。”
“的确。”
“你是在说普通人的确这样,还是说我的确容易生气啊!”
我侧头看了小保镖一眼,发现他的脸上竟然还有点微笑。里包恩即使长大了一些,笑起来也依然萌萌的(或者说是我的滤镜),唇角扬着一个颇显揶揄的小勾。
“当然是两边都有。”
他坦然道。
“……”
我嘀嘀咕咕回过头,带他拐弯,“好吧,反正都是事实。”
里包恩又道:“换句话说,这么一看你也挺适合当杀手的。”
我毫不犹豫地回绝:“你是你们公司的HR吗?我目前工作稳定,没有跳槽的预期。”
里包恩:“我确实能为你引荐哦。如果错失这个机会,你的人生就不算没有遗憾了。”
我:“不要擅自给我制造这种遗憾啊!”
侧门果然是上锁的。
我让开了点,里包恩连枪都没掏,一脚就踹开了。
随着破门的巨响,户外的晚风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夜幕完全笼罩着这座城市,眼前就是绕着建筑外层蜿蜒而下的楼梯。
新鲜空气!
我抬手捂住险些被吹乱的发丝,没等我拥抱这份美好的瞬时的自由,浑身倏地一寒,又连续打了两个小喷嚏。
“警方和竹田家的人来了。”
里包恩说。
我吸吸鼻子,点点头。从水族馆侧面外围依然能清楚地望见警车不断变换的红蓝光,似乎有不少人围在水族馆前面,还有车子陆陆续续地开过来。
东京兴许真要入秋了。
裹挟着微微寒意的凉爽的风在脚边打转。我下意识牵紧了里包恩的手,后者则比夜风更凉飕飕地开口:“你害怕了?”
我原本还有点儿感慨的心绪霎时无语。
“我又不是罪犯我怕什么。”
“那你别握这么紧。”
“嫌弃就自己甩开啊!”
我又拦不住你!以及,“别在这种时候露出被老板压榨的可怜员工的表情!你已经不是小婴儿了,卖萌效果早就不如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