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者始终一声不吭,仿佛无知无觉,只用目光跟着她的一举一动。
秋寒的天,季摇光却累出了一身薄汗,末了吁了口气,将血染的布巾扔进桶里,替他盖了被,起身时踟蹰片刻,终于道:“我要走了。”
那人眼珠一错,定定看她。
她避开了那道视线,“麒麟军已经进城了,明日我传个信,请徐将军派人来接你。”
多日一动不动的人忽生了气力,伸手抓住她衣袖,季摇光顿步,仍不看他,面无表情地道:“你烧伤严重,耽误下去可能会性命不保,原来城里缺医少药,又有番子到处搜人,如今徐将军回来了,你回去之后,必能得救。”
那人张了张口,勉力出一声老鸦般的哑叫,手上攥得更紧。
季摇光没了耐性,冷冷地道:“从前恩过我已还清,现下内战已启,我是朝廷的人,和都将军立场敌对,今日过后不见最好,若见便是刀兵相向,届时我不会留手,你也无需手下留情。”
言罢狠心抽出衣袍,头也不回离去。
麒麟军原本就常驻鸡鸣县,营房都是现成,无需安排,各自按照原先安营扎寨。
徐麟带蓝散去了何记。
他门前勒马,单臂将人带下马,一言不往屋里走,跟在后头的众将识相地停了步,只有夏勍尧胆子大,一脸八卦地朝武雁声挤眉弄眼,一副想往里跟的架势。
“院小,你去营里住。”
武雁声回脚把他踹出去,砰一声关了门,气得老夏隔着门呲牙,被同袍打趣着拉走了。
院里四散着徐麟亲兵,潼泸关战场上亲眼见到蓝散射杀主将的亲兵不在少数,是以众人看她的眼光多有不善。
蓝散落后一步,对周遭目光淡然处之,徐麟当先进屋,她迟疑一瞬,抬步跟了进去。
武雁声和药葫芦没敢往里去,都在主屋外站了,武雁声上前替他们合上门,将灼目的日光和寒气一道隔绝在外。
蓝散眨了下眼适应昏暗,看清屋内不大,长宽仅十步,外侧一张书案,一片纸也无,估计离开时烧净了,里头是张半旧的床榻,因为没隔屏风,整间屋子一览无余。
徐麟大马金刀地在床边坐了,双手撑膝,漆眸定定看她,神色莫测,看不出情绪。
她觑了徐麟一眼,少见地心虚紧张,正琢磨着怎么开口,忽听他道:“过来。”
蓝散自觉对不起人,心里憷,一边朝床榻那头挪,一边寻思着怎么哄。
徐麟凝眼看她,本就凌厉的轮廓伤后更显锋寒,像孤狼冷视爪下美味,饿极反而不急吃。
她向来有急智,几步路已打好腹稿,却不防徐麟忽而伸臂,将扯她得跌坐在榻。
大臂处烧伤未愈,她因着疼,下意识地挣动两下,非但没能挣脱,反惹得那人使了力道,疼得她拢眉哼了一声。
下一瞬徐麟身子一晃,直直栽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