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时,一双绣金白靴停在面前,随着视线上移,映入眼中的是明屏恶温润的浅笑,蓝散视线落在他伸来的细白手掌,犹豫着。
“清平,快过来。”
明屏恶轻声催促,声线清琮,蓝散被解了禁制一般,忽然生了力气,她想握住援手,恍惚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又有哪里不对。
“白奴儿,别去。”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蓝散倏然转头,见蓝景廉站在玉兰树下,铠甲血染,横流的鲜血很快在他脚下汇聚成一汪血池,缓缓将他吞没。
“二哥!——”
蓝散双脚被冻结在冰面上,只能竭力伸出双手,徒劳地扒着冰面,眼睁睁看着蓝景廉被一点点吞没。
别去……别去……
一声声熟悉的叮咛从四面八方的虚空传来,却如同响在耳中,骤然扩大的血池向她流来,明屏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再不过来,你也要被吞噬了。”
她惶然觉出一阵黏腻的湿冷,低头见血池已没向赤裸的脚面,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骤然撞入一个宽厚温热的胸膛。
徐麟眼眸乌黑幽深,伸来的手挂着重镣,平稳有力地等在半空,蓝散想要握住他,却现二人隔着距离,低头见他脚下一片鲜红,殷红的血液急剧蔓延着。
蓝散骤然睁眼,急剧地喘了几口气,浴桶的水已经凉了,她起身穿好衣裳,走了出去。
客栈院里有棵老枯杨,粗干只剩下黄的树芯,卫开阳站在树下,身上没带剑。
她和卫开阳在东宫时算得上朋友,他卸剑前来,是想劝她留下来。
“郡主认定陛下与蓝氏旧案有关,不管事实如何,只要是您想要的,殿下一定会竭尽全力帮您达成。殿下在北地如履薄冰,您若就这么走了,不仅会成为徐麟的人质,令殿下受制于人,更会伤了多年情谊。”
“殿下给我庇护,却也蒙上了我的眼睛,我之所以来北地,也是因为心里早有预感,殿下给不了我想要的答案。”
蓝散神情定静而疏离,“我曾年复一年追查,蓝家的案子依然没有头绪,连家的儿子却平步青云、扶摇直上。如今我知道了原因,想要激浊扬清,便不能置身洪浪中。”
卫开阳上前半步,“属下亲眼所见,殿下这些年时常埋卷宗,为蓝家旧案殚精竭虑。如今既然有了头绪,待北地事定,他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蓝散摇了摇头,“我曾想过千百种蓝家被诛的原因,也曾执着于一个仇人,甚至以求教为名问过老师先帝诛尽宿将的原因。直到我在县衙,看着你们公审徐麟,才忽然意识到,无论操刀蓝家逆案的人都有谁,最终决定蓝家结局的,只不过是先太祖眼中的时局罢了。”
苍穹深邃,她微微仰,眸光落于高广的星辰间,“只要君王认定谁对江山有威胁,就有无数王焕和曹安之流领会上意,为其分忧解难,可笑的是,在这个过程里,是非曲直可以不分,忠臣奸佞可以联手。我看着昨日徐麟,想着祖父和父亲,当年的他们大约也是同样境遇。”
“您如此庇护徐麟,他又能给您什么呢?”
卫开阳反问,“他连一个安身立命之地都没有,遑论替您报仇,为蓝家平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