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沉默後,李淇風抬起滿是血絲的雙眼。
「我忙啊。」坐著的他突然站了起來,「我忙死了,我這麼忙,你還背著我出去拍戲,現在受傷了,不是你活該嗎?」
床頭的檢測儀里傳來滴滴的聲響,宋涵揚起乾裂的嘴角笑起來:「那你去忙吧,來看我幹什麼?」
「我想看看你,離了我,你怎麼活?」李淇風眼底漏出陰翳,嘴角獰笑起來。
宋涵靜了幾秒,猛地把手臂上的留置針拔了出來,夾在手指上的脈搏血氧儀也一併扯下扔了出去。
「放屁!」宋涵吼道,「你也配!」
脈搏血氧儀啪啪落地,監聽器起伏的波浪線馬上化作一條直線拉了過去,發出刺耳的聲響。
「嗶———」
。。。。。。
尖銳的聲響讓宋涵動了動眼球,猛地睜開了眼睛,整個腦子還在嗡嗡作響。
他伸手啪地拍開燈,即使光線如劍一般刺著他的瞳孔,視線還是在周遭迅掃了掃。沒有狹窄的病床,沒有冰涼的儀器。也沒有人。
耳邊傳來一聲汽車的鳴笛,讓他終於吐出了喉嚨里的那口氣。
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透,空調的風一吹,渾身發涼。
摸出手機一看,凌晨5:o6。
洗了個澡,換了身乾爽的衣服,宋涵就徹底睡不著了,他伸手從床頭的盒子裡掏了個棒棒糖拆開含進嘴裡。
淡淡的甜味在嘴裡化開,沖淡了口腔中的噁心苦澀,當味道層次遞進,味覺轉化為視覺,宋涵仿佛看見了天邊露出了魚肚白,漸漸變得成了溫柔的橘色。
這盒糖是張邈遠昨天給的,宋涵心安理得的收了。
畢竟他那腳不能白受傷。
不過事實已經很明顯了,他真得離張邈遠遠點,他和張邈遠天生就八字不合,相生相剋。
所以早上宋涵是躲著張邈遠走的,又巧被薛晟看見,讓他蹭到了保姆車。
因為宋涵給自己做腿替這件事,薛晟對宋涵是很感激的,說:「你要不每天就坐我的車唄,能多睡一會兒,大巴還得等人齊了再走。」
宋涵感激涕零:「謝謝你兄弟。」
薛晟把早餐分給宋涵,又道:「對了,我昨晚還在想呢,怎麼感謝你救我一命,等這個劇結束我給你找點資源吧。」
薛晟知道,宋涵才回來,最缺的就是資源,雖然他自己可以去找劇組,但不一定好。即使他聽導演說宋涵這次能演這個男二是有人推的,但他看宋涵一個人在片場,沒有經紀人也沒助理,想這是哪門子的有後台,能落魄成這個樣子。
宋涵不拘謹地喝起豆漿,腦袋裡就想起這次他的角色是張邈遠透給熊可的,不由杯弓蛇影:「不麻煩你了,我自己能找。」
「你別客氣啊!」薛晟勾住宋涵的脖子,「好說我們曾經也是『戰友』嘛。」
宋涵笑起來:「你以前也挺能忍的,拍昨日的時候,刮那麼大一塊皮還不是堅持到喊咔了,現在怎麼扎幾根針就受不了。」
薛晟鬆開手,一下子仰在座椅上:「不行了,哎,在舒適區待久了就回去了。」
他頓了一下,一雙俊氣的眼睛眨了眨,像是在扇開空氣中的塵埃。
「我剛進《昨日星辰》劇組的時候,我他媽跟打了雞血似的,試鏡敲定的那天我一夜沒睡著,我想我竟然要和那麼多前輩搭戲了,又有一絲妄想,想如果我就憑這個戲一炮而紅了呢。」
「年輕熱血啊!」薛晟感慨地嘆了口氣,「所以當時穿多髒的衣服,爬滿是荊棘的山林,我真是沒吭一聲,戰壕那場戲我是真疼得汗都下來了,但我沒敢喊停,我想這就是證明我能行的時候了。」
宋涵垂下眼睫,繼續吸著豆漿。
「不過你看這都過去四五年了,我雖然從小菜鳥混到能演男一,但也就這種小製作,大劇組還不得男三男四的。只是你實在要說呢,雖然不溫不火吧,也確實比當年好多了,有粉絲,有代言,不愁戲,公司還挺捧我的,經紀人助理啥都不缺,很多事也就用不著我操心了。」
薛晟坐直了身體:「就例如你拍的那個跳樓的戲,有時候難度太高不是我上不上的問題,我經紀人就不會讓我上,甚至強烈要求用替身,一是我受傷造成的經濟損失更大,二是他們覺得沒必要,反正又不影響片酬到帳,人舒服一點最重要,久了我也就習慣了。」
宋涵咬了一口麵包,含混道:「你還真敢說。」
薛晟一臉無所謂:「我這種人圈子裡一抓一大把,我怕啥,再說了。」
薛晟拍了拍宋涵的肩:「我是看見你對青春記憶有感而發,你也不是那種背後捅人刀子的人。」
宋涵抬頭一笑:「你確定?我們很熟嗎?」
「。。。。。。」薛晟的汗瞬間下來了,哭道,「你別這樣看我兄弟!我害怕!」
張邈遠到劇組的時候宋涵已經和薛晟做完造型了,倆人勾肩搭背地坐在閣樓上也不知道在聊什麼,笑得跟兩朵喇叭花似的。
宋涵是拍戲從窗口跳下去的時候才看到張邈遠的。
他動作利落,一躍而下,手掌撐地穩穩噹噹,一抬頭,正對面就坐著張邈遠。
張邈遠端了一樓里的一把太師椅,坐在樓下守株待兔多時,雙手抱胸,好整以暇:「早上走得很早嘛,我在你房門口等了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