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时外头起了风。
容珲进屋后特地多点了几盏灯,先祝神一步去关窗,回头念叨:“瞧今夜这风怕是不会停了。我今儿留在这儿陪您吧。”
祝神隔着袖子摸了摸胳膊,算是默许。
起风天祝神向来睡不好,干脆就坐在软垫上跟容珲聊起来:“他旁边那孩子,就是辛不归?”
“谁?”
容珲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在说贺兰破,“噢,是辛不归。那孩子算算,今年也该二十了。”
说到这儿,又想起两方刚才剑拔弩张的样儿,容珲不免评道:“依我看,跟贺兰破差不多,也是个不叫人省心的。”
祝神斜斜倚着引枕,又不吭声。
容珲打量他脸色,伸手替他盖好腿上的绒毯:“行行行,不说您那宝贝心肝儿肉了还不成。”
窗外风声愈大,祝神忍不住一遍一遍隔着衣裳去挠自己的双臂和后颈,时不时也摸摸头。
容珲看在眼里,又找话跟祝神说:“不过红花沼泽到飞绝城,按理来说不会经过十六声河,贺兰家的军队怎么会突然来这儿?打得咱们措手不及的,没半点准备。”
“谁措手不及?”
“我和十三幺啊,还有你……”
容珲正说着,抬眼撞见祝神似笑非笑的神色,恍然道,“这是您刻意安排的?”
“也不算刻意。”
祝神又把手伸进毯子里从衣摆顺到膝盖,蹙了蹙眉,“还得从魏影仇那事儿说起。”
卯元328年春,贺兰破未满十九,与贺兰氏麾下大将军魏影仇一起,同为领军主帅,率领三万贺兰将士寻找流窜在红花沼泽的月桑人。
“这事儿我知道。”
容珲一面听,一面起身在祝神四周点了更多灯,整个屋子亮堂得如同白昼,“您当时还因为此途凶险,担心贺兰小少爷的安危,破例派刘云现身去取了他的血,回来做占卜来着。”
祝神被灯照得微微热,掀开了腿上的毯子:“秋沙人虽险恶好斗,但以小鱼的身手,我并不担心。我当时只是奇怪,一军挂靠两个主帅,这是从未有过的事,贺兰明棋这么安排的目的究竟何在。”
“合着您是害怕她联合魏影仇陷害贺兰小少爷。”
“贺兰明棋这人心思深,虽然这些年他们两姐弟关系有所缓解,但我到底还是摸不准。”
祝神道,“直到魏影仇死了。”
秋沙族人脸骆驼身,数千年来各大部落分分合合,一直没有形成彻底的统一。几百年前秋沙的一个分支月桑联合中原法师,意图残害同族,统一秋沙。但没想到那个青杖法师学艺不精,最后念力反噬到了月桑人身上,所有的月桑人一夜之间诡异地变成了人脸蛇身,就连舌头也变作了蛇信子。当他们的牙齿和头骨也逐渐向蛇转变时,月桑人请求秋沙的红杖法师帮助自己,并且承诺永生永世只在秋沙最肮脏的红花沼泽生活。秋沙领答应了,处死青杖法师后将月桑人逐到了那片沼泽,再不过问。
而贺兰氏要找到月桑人,就要穿过整个秋沙荒原,如此势必会与以抢劫掠夺为生的秋沙人遇见。
秋沙荒漠危机四伏,贺兰军甫一入境,便消失在茫茫烟海中。
一年多后再返中原,除了与贺兰氏暗中达成合作的月桑人,军中主帅,竟只剩了一个贺兰破。
“据说魏影仇被半路出现的秋沙骑兵所俘,当场战死?”
容珲道。
祝神摇摇头:“其实那日魏影仇根本不至于战死。秋沙人出现在那儿,本意只想像过去无数次打劫其他所有路过的军队一样打劫贺兰军,拿点口粮就走,无意与贺兰氏树敌。那日跟去的贺兰军说,魏影仇被秋沙人一记马鞭套下马背,拖行不到半里后他们便蜂拥去救。没人料到的是,贺兰破制止了。”
“您后来派人进去打探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