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心跳的節奏還是有些奇怪。
柳拂嬿雙手交迭放在身後,輕輕貼在了門扉上。
然後就這樣仰起頭,望著白牆的上方,發了一小會兒呆。
其實童年的很多事情,她都忘記了。心理學上好像有個理論,是說人會傾向於忘記那些不開心的回憶。
她不知道童年是不是發生過那麼多不開心的事。只知道,自己的腦海里,幾乎連一點兒關於童年的回憶都沒有剩下。
也正是因為這樣,直到此時,她才忽然想起一件事。
蘇城的那棟老房子裡,褪色掉漆的長茶几旁邊,年輕的柳韶笑靨生花,逗弄著她的臉頰,醉聲叫她:「寒露,小寒露。」
那時候她年齡很小。無憂無慮,愛哭愛笑。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她學會了忍耐所有的情緒,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也不知是不是精心挑選過視頻的場景,她正坐在氣派的木頭沙發上,身後的那面牆掛著一幅喜慶的掛畫,掛畫上方還攀爬著濃翠的綠蘿。
初夏的某一天,孫阿姨打來視頻電話。
那薄韞白呢?
柳拂嬿困惑地蹙起眉。
原來自從柳拂嬿打完電話那天起,柳韶就再也沒有和那些雜七雜八的人來往過。
「嬿嬿?現在忙不忙?」
電梯間很寬闊,他說話的時候,周圍便響起曠盪的回聲。
她好像從來沒有聽過,別人用那種語氣叫她。
她柔聲問候道:「您呢阿姨?最近過得好嗎?」
那種嗓音和語氣,無疑是和柳韶截然不同的。
孫阿姨笑著擺了擺手:「你放心,我們也幹了這麼多年了,哪有過不去的坎兒?阿姨靠自己就能行。」
孫湘寧在心裡嘆了口氣,語氣不由放得更加輕柔,盈滿了溫和而體貼的母性。
瞥見屏幕上跳出孫阿姨的頭像,她手中墨筆一滯,一大顆突兀的墨跡在宣紙上滲開。
自從見過了6皎,將近半個月的時間,柳拂嬿沒有再和薄韞白見面。
稍頓,孫湘寧將一縷鬢髮攬到了耳後,進入了正題。
「哎喲,真是孝順孩子。不用不用,哪用得上麻煩你。」
比起同事和朋友,他的語氣里多了一層東西。
話音剛落,孫湘寧立刻察覺到,柳拂嬿的表情有些發僵,唇角也不自然地緊繃起來。
除了換了一處住所,其他的方面,都和結婚前沒有半點區別。
那個時候,他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柳拂嬿最終也沒有得出答案。
「放心,嬿嬿,是好消息。」
打來的時候,柳拂嬿正在陽台上畫畫。
她只是迷迷糊糊地感覺到,自從再度有人叫起這個名字,她心裡那個沉睡了很多年很多年的,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好像稍微有了一點點,想要甦醒過來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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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江闌的樹木從嫩黃轉為蒼綠,夏天也在不知不覺間悄然到來了。
如果說柳韶的聲音是親昵柔美的,那薄韞白的聲音就是低啞清沉的。
和土地打交道的人,好像都有種廣博而堅韌的生命力。
她的生活,好像完全回到了原來的軌道。
「不忙。」柳拂嬿抿出個淺笑,找了個背景是白牆的地方,坐了下來。
柳韶叫她的時候,更像在□□一隻可愛的毛絨玩具。
她清麗的面頰微微發白,失去了血色,再被身後的白牆一襯,更顯示出幾分心有餘悸的無奈。
她放下筆,接通了視頻。
遠在蘇城的孫阿姨,正坐在自家客廳里。
可比起那些輕浮討好的男人,他又顯得那麼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