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譬如,一個外任升的官,先是納了京官的女兒為貴妾,後來以原配不堪重任為由轉而扶正了那貴妾,當原配聲聲泣血討一份和離書時,他尚且振振有詞,斥糟糠不如京女讀書明禮、持家有道,更何況女德第一條就是不妒,而失德如同失貞。
常言道「升官發財換老婆」,升官納妾本是一則公私兼顧、為人稱道的佳話,御史風聞奏事,本意有看不慣他誤了公事的緣故,這才藉機警告罷了。
陛下溫言問他部內考績尚只得了個良,那麼換掉他豈不也是應有之義?
……
以小見大,雖說天家薄情,但陳全私下裡又將其中種種細細品味過後,也覺得陛下厚道。
此刻,陳全剛欲升起自己即將做外祖父的雄心。
另一邊,陳淼已經拿兩隻手捂住臉頰,明明羞得臉頰都紅透了,眼神卻還是亮晶晶的:「阿爹!你在說什麼?我哪裡會有身孕?!」
陳淼雖已嫁了人,但心態完全還是個女兒家,這會兒屋裡一幫人都圍著她,表情關切,但她分明覺得好多人都在看她笑話。
小姑娘要臉面:她再不通人事,也很清楚夫妻兩個都不睡在一起,又哪來的孩子?
陳全聽了半信半疑:他是信自己女兒的,但又存了點擔心,怕是女兒年紀太小、不知事。
陳淼氣得臉都紅了。
她鼓著臉頰咬著牙,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亮得像燃了火光。
看著她笨口拙舌、手忙腳亂的樣子,容凜眉眼就這麼彎了起來,神色瀲灩,波光晴柔。
眼見著小姑娘羞憤得快要把自己躲起來了,他才安撫地摩挲著她的手背,笑出聲來:「是孤顧慮不周了……咳,不過岳父放心,阿淼年紀確實還小,孤……咳,也是不放心讓她這麼早就懷上皇兒的。」
聽了容凜的話,陳全反而頓時就把心放到肚子裡去了:「也對,我就說淼淼還是聰明的。就是有時候愛撒嬌了些,也就是身邊的人常慣著她。」
陳淼在一旁表示不服:「阿爹!」
陳全笑呵呵道:「我倒不是不盼著淼淼有個孩子,只是以往她跟著我,苦日子過了不少,我擔心她年紀太小,身體負擔不過……」
容凜寬慰他:「岳父不必擔心,這些孤也省的。」
陳全又道:「淼淼小時候,我就答應了她,只要有我這個爹住的地方,就給她留一間房。不過房間留出來了,就是到現在裡邊東西還沒布置好……」
陳淼便踴躍地舉手,語氣歡快:「阿爹,我要看!我要看!」
容凜失笑。
陳全揮手:「別、別!」他趕忙按住一下女兒的肩膀,「你就老實點吧,都嫁人了,還這麼不讓我省心。」
於是陳淼很努力地學著李嬤嬤教她的規矩作態,向阿爹展示她如今是真是很可靠。
不得不說,效果卓著。
陳全瞧見,不免又誇了一通女兒聰明。
陳淼的臉上頓時又浮現出滿足又甜蜜的笑容。
翁婿倆看著得意洋洋的小姑娘,不約而同生出一種哭笑不得之感。
陳淼終於喝完碗裡的最後一點甜湯——她人小怕燙吃得慢,這習慣打小就養成了——然後端莊又矜持地擦了嘴巴,高高興興地說道:「阿爹,陛下,一會兒我們去外面逛逛吧!」
當然,要是能一起出去玩、吃好吃的玩好玩的,那就更好了。
而陳淼打的那點小算盤,別說看著她長大的陳全、和人相處幾個月已經摸清了她脈的容凜,便是今日才初見她的管家張勇,都猜得八九不離十。
很不巧的,欣賞過前廳,吃過午席,又喝一會兒茶,再聊過三兩番,時辰已經不早了。
容凜只好答應了陳淼下次單獨帶她出宮。
陳淼本就再懂事不過了,對此絲毫沒有覺得失落,高高興興地答應了。
出了門,坐上外面尋常、實則內里頂頂舒適的雙駕馬車,陳淼自然而然地挎起容凜的胳膊,感受著馬車帶來的微微顛簸,小小地嘆了一口氣。
此時無聲勝有聲。
對此,容凜的聲音沾染了溫柔的笑意,道:「貴妃娘娘,嗯,是在煩惱什麼?」
陳淼只可憐巴巴地拿兩隻眼睛瞅他,不說話。
容凜只好也不說話。
容凜不是沒見過美人的人,且不說他父皇在時,其後宮雖稱不上龐大但也各色爭春,更不提他登基後,那一幫或爭先恐後、或欲語還休在他跟前露面的殊色麗人。
但美人與美人之間的差別,卻在伊人剎那現身之際,天然分開成了皓月與螢火。
就像現在,陳淼只是微微皺了下眉頭,甚至還沒有沖自己撒嬌,容凜心裡就已經生出了要為她撫平一切的衝動。
容凜簡直要為此嘆氣了。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
可當人皇一朝求得,這是幸,還是禍?
有的時候,容凜都覺得,自己引以為傲的理智根本不曾存在過,他數次在恍惚間再深刻不過地意識到,在陳淼面前,他原來真的並不特殊,自己真的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凡俗男子。
想通的那一刻,容凜如遭雷擊。
任憑容凜心裡當初如何說服了自己,騙得自己求個心安理得:畢竟絕世殊色無主,便只能在滾滾紅塵中隨波逐流、任人宰割,美人如霸刀、如禍水、如邪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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