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沈榆安撫似的按了下溫遇旬的手背,又攤開手對段紹懷解釋,「我手不軟的,手指上有一層繭。」
那層繭薄得被飯店亮極了的頂燈打著都看不清。溫遇旬眯了眯眼睛,想看清楚點,最終也只能隱約發現一層不明顯的半透物質,虛浮在沈榆的指尖上。
雖然看不清繭,但他對別的還是有話說。
「手是挺軟的。」這點毋庸置疑。
「唷。這是試過了?」
只是牽過手,段紹懷一定要誤解。他揶揄地怪叫一聲,手往旁邊一伸,抓住了白小岩的手。
「白老師,你摸摸我手軟不軟?」
白小岩被他逗得直樂:「軟,特別軟。」
晚上十一點半點,這頓飯才算真正吃完了,他們是飯店的最後一桌客人。
按理說十點就要關門。白小岩攙著段紹懷往外走,等在大堂里的服務生迎上來,關切地對著眼睛已經要半閉上的段紹懷說,「需不需要送您回家」時,沈榆才從中看出點不一般的苗頭。
「不用了,」白小岩往懷裡看了眼,「我送他吧。」
白小岩開了車來,考慮到嗓子和胃也沒喝酒,和幾人打了聲招呼,就將段紹懷扶上了自己車的副駕駛。
看著遠去的車屁股,沈榆問:「這家飯店是他的產業?」
溫遇旬站在一邊,知道他說誰:「對,他開著玩的。」
沈榆收回視線,又問:「他真喝多了麼?」
「灩宴」的牌匾掛在一棟五樓的建築上,一層二層用來給客人就餐,三到五層就是一間一間連綿的酒店套房。
要是段紹懷真醉得走不動道,就算不用服務生費心送他回家,他在自己地盤裡挑一間房間住,也算不得什麼要求。
溫遇旬說:「他平時酒量挺好的。」
「呵,」然後接了一聲輕笑,對沈榆說,「你和剛剛那位白老師要是關係不錯,記得提醒他,段紹懷這人花心得要老命,對他動了真感情怕是要難受。」
天有點冷,雪已經停了,地上積了一層白霜,路燈的光往上一打,是一層很迷人的,閃亮的星點。
沈榆把圍巾往上扯了扯,蓋過鼻子,聲音悶悶的。
「和他聊天確實讓我很放鬆,就算開玩笑也不會讓人覺得難以接受。」
溫遇旬手機上的打車軟體長時間沒有接到司機的接單提示,他想了想,手放在通訊錄上,過了會兒,還是收回來。
「職業習慣,」溫遇旬把手機放回大衣口袋,說,「森林療愈師,實際上就是運用森林環境去引導訪客進行療愈活動,從身體和心理兩個方面促進健康,梳理內在。」
「這種職業待人接物都需要一定技巧,單從這方面來說,段紹懷的確算是一個值得結交的朋友。」
八面玲瓏,心如明鏡,觀察能力強,親和力高,又有一副能騙人的好皮囊。
沈榆在心裡說稀奇,溫遇旬居然有這樣愛玩的朋友,段紹懷自己也說了,溫遇旬清心寡欲,兩個人看著就不太像能玩到一起的樣子。
說來慚愧,他們在一起一個月,沈榆對溫遇旬的了解停留在表面,他只認識溫遇旬這個人表現出來的一個點,而鋪在這個點下的紙面,他都無從涉獵。
包括交際和家庭,什麼人站在溫遇旬身邊,又有什麼人站在他的對立面?
溫遇旬沒有說,沈榆就默認他不想提及,認為等溫遇旬什麼時候想說了,也不是來不及。
或許是欲言又止得太明顯,溫遇旬伸手彈了下沈榆的額頭:「你想問什麼?」
溫遇旬比沈榆高半個頭,就站在他身側,偏頭看他,遮住路燈的光,兩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
「……」沈榆伸手摸了下額頭,手上的溫度為疼痛短暫地起到鎮痛效果。
見他太久不說話,溫遇旬意味不明地嘆了口氣:「算了。」
又問:「你這麼晚還不回去可以麼?阿姨會不會不高興?」
燈光昏花,居然模糊溫遇旬的眉眼,沈榆不遠不近地看著,居然看出一些耐心的溫柔。
「說話,」溫遇旬看著他,「要不要叫車送你回家?」
溫遇旬倒是在這段時間裡解他更多,沈榆心裡憋不住事,每每和岑漫搖發生矛盾,溫遇旬都是他傾訴的最佳人選。
連岑漫搖對他約束過頭都知道,還擔心他回家太晚會惹她不高興。
溫遇旬可能是真的不想說,但這並不妨礙沈榆真的想要了解他。
窺探與占有,是愛與喜歡衍生出的本能。
沈榆明顯有話想說,溫遇旬眼睛不好但是也不瞎,他等了幾分鐘,這人還是一副溫吞、有所顧慮的樣子。
他原本有些別的打算,但他的小男友好像膽子很小,溫遇旬只好在心裡對自己說慢慢來。
於是他重拿出手機,打算叫家裡的司機跑一趟,送沈榆回家。
「欸。」
袖口倏忽一緊,溫遇旬將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挪開,沈榆聲音不大,正看著他。
「我想問什麼你都會告訴我嗎?」
「會。」溫遇旬臉上表情很淡,還是若即若離,讓人感覺抓不到。
但可能沈榆自己都不知道,他可愛又漂亮,舞台上光芒四射的迷人,面對他又是獨到一份的溫順,慣會拿捏人的、驕縱的小脾氣只是偶爾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