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
游敘搶在他之前開口:「你不知道怎麼辦?」
談夢西心說:「明明是你不知道怎麼辦。」
他裝傻,點點頭。
「我會告訴你。」游敘打著商量的語氣,揪袖子改為緊緊拽住談夢西的胳膊,勉強扯起嘴角,「你多給我一點時間,不止下山後,你還要坐我的副駕駛,我們不能把對方丟在這個鬼地方。」
他要怎麼做,心裡有個模糊的答案和方向,多些時間,會找到的。他意識到談夢西也找過,他不配合,所以談夢西失敗了。
做不了決定的時候,游敘總會推自己一把,談夢西笑了下,「好。」
他不擔心游敘把他推到哪裡,以後他只做自己想做的,沒什麼再控制他的方向。
第52章撞車
雨急促地拍打著樹葉,游敘和談夢西的鞋底也急促地拍打地面,濺起一蓬又一蓬小水花。
兩人牽著手,跑過能看見草坡的路段,不約而同多看一眼。
光線灰暗,空氣潮濕,雨把金色的雜草打歪,亂糟糟地倒成一大片,不再像油畫裡的麥田。他們卻能看見兩道打滾的身影,感受到混入血液的高溫,鼻腔里鑽進一絲陽光烤著枯草的味道,泥土也溫暖乾燥。
他們沒有說話,十根手指牽得更用力,不再放任美好的回憶溜走,緊緊地抓在手心。
時間好像慢了,他們不再著急,急著回家、分手,或者和好、解釋。走哪裡都在下雨,他們索性淋著,慢慢地散步。無所謂天上下雨,還是下刀子。
雨停了,車在眼前。
他們的車邊上多了一輛汽車。藍白相間,緊挨他們,正好把這塊適合停車的空地擠滿。
游敘和談夢西走近一看,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無法再沉浸在複雜的感情或悲傷的氛圍,現實因素能瞬間打敗那些有的沒的。發火已經不能表達情緒,他們面對面,能從對方眼裡看出默契的極度無語。
大山里,沒見到第三個人類,他們的車卻被撞了。
車尾凹下去一大塊,右邊尾燈裂開。肇事者沒逃,就是旁邊這輛,車門也凹下去一大塊,刮掉不少藍色的漆,漆留在他們的車尾。
兩輛車的車尾還挨在一起!
游敘瞪著這輛車,車身貼著某某車行,語氣沉重:「電動車,還是租的。」
第一,他不喜歡電動汽車。第二,撞他的車是租的,買沒買保險,是個問題,如果沒買,慘了。第三,到底什麼破人,什麼破車技,這麼寬的位子,能把這破車開到他們的車上。
這輛車把他的雷點全部踩了個遍,沒有法律的話,他會叫叉車把它丟到懸崖下面去。
談夢西去這輛車的擋風玻璃前,沒留電話,又去車後,留了滿地的垃圾。
他們碰上世上最惡劣的司機——沒車技,也沒素質。
游敘簡直當頭一棒,一棒過後,沒火可發。
因為兩個小時前,他剛接受殘酷的洗禮,談夢西親手打破了他關於「永遠」的愛情觀。這一棒頂多算撓癢,他面對毀滅的閾值已經拔高,高到從容,地球在下一秒爆炸,也不足為奇。
他打開後備箱,放下行李,「等吧。」
談夢西對他刮目相看,「游敘,你沒發火。」
游敘佩服自己沒把叉車的想法罵出來,找出備用手機,淡淡地說:「嗯,我沒發火。」
談夢西遞根煙給他,自己也咬了一根,「稀奇了。」
「但我還是要說,這是一輛垃圾。」游敘板著臉,吸了一口,鄙夷地吐向這輛車。
「這幾年電動車遍地跑,你這種汽油車才叫車的保守思想顯得很小眾。」
游敘嗤之以鼻,「我這叫痴情。」
他過去喜歡的車型,許多停產的大排量型號,現在稱得上老破車,不妨礙他喜歡。以前他爸有台針式印表機,他愛死那個聲音了,現在依舊鐘愛針式印表機。
兩個人對著可憐的愛車抽了一根煙,自然而然地從老車聊到印表機,直到身上有點冷,發現忘了把濕透的褲子和鞋換下,還得吃點東西補充體力。
副駕駛的門打不開,談夢西鑽進后座,找出一雙洞洞鞋,白色的,在診所經常穿。后座換衣服不方便,他脫掉外褲,一腳把洞洞鞋的右腳踹到座椅外面,滾在泥濘的地上。
談夢西跪在座椅上,伸手去抓。
游敘在前座換好衣褲和鞋,下車替他撿起來。拿紙擦掉泥巴,他把鞋擺在座椅下,抬眼看見一雙雪白的大腿,膝蓋朝他併攏著,掛了兩道昨晚留下的痕跡。
談夢西保持跪姿,拿起乾淨的褲子,「萬一這輛車是露營的怎麼辦?我們不能等兩三天。」
車裡的水和食物不夠兩天。
游敘收回目光,坐回駕駛位,「等到天黑,等不到人就報警。」
一前一後的兩人安靜地坐了十分鐘,漸漸從離奇的撞車中緩過神來。
談夢西說:「要不,聽聽歌?」
「好。」游敘啟動汽車,點了播放歌單,一自動放過去。
聽了十來,播放到《TimeIsRunningout》,車身在晃,游敘回過頭。談夢西愛這,肩膀隨著鼓點搖動,嘴裡還在跟唱。
二人目光對視,談夢西輕笑:「好聽。」
游敘暫停音樂,下車,擠進后座,「砰」地關上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