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宁在送子庙里遇见了太子的事,没几个人知道。
她夜晚因噩梦哭过一次,沉王早上便多留了一个时辰陪她。
清早丫鬟进来了一趟,听他们在说话,又慢慢退出去。
垂下帐子带来片刻的安宁,白天日光让人心里有种安全感,随宁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后就一直没入睡。
沉王侧躺着,摸随宁的小腹。
他肩膀宽厚,能给人带来被保护感,随宁依偎在他怀里,听他开口说他为孩子已经拟了不少好名字,男孩女孩的都有,但现在孩子月份过早,有人说过早挑名字会容易损孩子福气,让她等三四月份胎儿稳些再看看。
“如果你挑不到喜欢的,那就重拟一份。”
他说。
锦被盖着她的下半身,床榻上的温馨让他像一个好丈夫,随宁的手掌轻覆在他手背,说一声好。
她有时候想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孩子生父另有其人,因为她觉得他在面对她时不够上心。
但随宁偶尔也会想或许那只是她的错觉,沉王只是不喜欢情绪外泄,他其实对她和孩子很了解。
可沉王心思城府都深她太多,让随宁不敢轻易放松对他的警惕。
若随宁没有过上一辈子,她想她现在或许被愧疚淹没,觉得自己对不起他,以后要把全部心都放他身上,以缓解自己内心的愧疚。
她死过一次,便明白这一场沉王府和东宫的联姻是交易,各取所需,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却又必不可少的工具。
随宁睡意慢慢涌上眉头,沉王的手慢慢放在她的腰上,道:“若是真的累了,便睡吧,以后不要花心思去陪母亲做荒唐事,送子庙那些地方都是假的,来回行程费身子,你和孩子好些,她那边才能舒心。”
随宁怀孕后本来就嗜睡,闭着双眸轻嗯了一声,就沉睡了过去,呼吸渐渐变得平缓。
她睫毛浓密,卷长漂亮如画扇,肌肤白皙滑嫩,好得如初生孩童,在沉王这里,她确实还是一个年纪小小的女孩。
他的手轻轻拨了拨她的睫毛,她眼睛便不自觉地颤动,让人想起她被亲吻得久了就会眼眶发红,娇艳欲滴。
随宁早上这一觉睡过去后,便开始有些着凉,沉王临走时摸她额头有些滚热,顿了一下,让丫鬟去请大夫。
随宁的大夫都已经习惯她身子时不时生一次病,他来得快,给随宁诊了脉,只说她昨晚上可能睡不安稳,被子没盖好着凉,犯了发热老毛病。
她从前养病时住过沉王府,沉王知道她这身子体弱多病。
沉王最后这一早上都没走,随宁昏昏沉沉缩在被子里,听到有人过来催他,他才离开。
她睡到下午才清醒一次,起来喝过两碗荷叶粥,坐床上休息了半个时辰,便又睡过去。
随宁又睡又醒好几次,等想起太子约定的时间再次惊醒来时,屋子仍是天明,嬷嬷和丫鬟正在摆膳。
随宁睡在床榻上,旁边的床褥早已
经凉透,让她分不清现在是什么时候。
嬷嬷见随宁醒了,让丫鬟端水来梳洗,上前说:“姑娘许久都没吃东西了,快起来吃些吧,吃完了好吃药。”
随宁这一觉睡得久,起来有些脱力,她按着额头,慢慢靠坐在床榻上,望着外边天色,问:“二十那天会下雨吗?”
嬷嬷为她抱来软绸衣服,笑道:“今天就是二十了,姑娘昨天睡了一天一夜,大夫说姑娘是太累了,让我们不要吵醒,我瞧这几天的晚上都晴朗,不像会有雨。”
随宁愣了愣,茫然道:“那就好。”
没下就好,她想,要不然路上滑,太子回去不好赶路。
嬷嬷没听到随宁和太子的话,也不知道太子要她做什么,抱来衣服后便压着声音道:“昨晚上李侧妃那里好像闹了鬼,大半夜响起铃铛声,原本以为是谁的猫丢了,结果到处找了一遍,只找到一张写着李侧妃八字的索命符,李侧妃也不知道做过什么亏心事,吓得跑回房,结果摔了脑袋,流了好多血。”
随宁平常听到这种事,是要问一句发生什么,但她现在只是浑噩应一声知道了。
嬷嬷迟疑道:“姑娘今天是有事要出门吗?沉王是王爷,会出门去同百姓祭拜河神,姑娘去找他说一声,跟着去玩玩?”
随宁手指攥紧身上锦被,她安静了许久,轻道:“我身子不适,哪也不去。”
沉王除了新婚夜那天清闲点,其余时候手上都有事,他手下的那些臣子对沉王忠心,对皇帝求仙问道倒颇有不满,觉得皇帝不如沉王有能力。
但他们的不平还在情理之中,尚不会劝沉王造反。
明明手握重兵,最该漏洞百出的沉王,处事却滴水不漏,丝毫找不出半点奇怪的迹象。
随宁找不出他的嫌疑,也不能让他抓了把柄。
她不能成为太子的污点。
……
太子殿下不拘小节,不摆威名,与人结交靠脾性相投,交友甚广,天南海北都能有叫得上名字的朋友。
人不一定都显赫,但性情合得来。
他在殳州这块也有一个开酒楼的朋友,从前在建京闲逛时不打不相识,十分投缘。但友人变卖家财要回殳州老家奔丧,楚及徽正巧想要在这边能有个歇脚地,便资助了这间酒楼。
临近傍晚,余霞成绮,楚及徽刚从外头回来,拍了拍身上灰尘,坐在酒楼窗台,隔着半掩窗子看底下平头百姓熙熙攘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