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的身份被发现,我被接回家族,第一个会被处死的是我的老师。
不是猫眼上那些身份尊贵,权势亨达的大虫物。
是第一个教我怎么绑止血绷带,握住我的手指,矫正我拿手术刀姿势的A老师。
是第一个教我认识枪、子弹、炸。弹,如何快速配制各类化学医药毒剂的B老师。
是很多在我虫生里出现过,教导我活命、维持生活、认识这个世界的老师们。
瞒报雄虫阁下踪迹,藏匿雄虫阁下是极刑重罪。
他们会被处以死刑,因为善良,因为爱。
从那时起,我就开始注意言行举止,不和陌生虫有肢体接触,不能深交、不对任何虫出现情感投射、不依赖任何虫。
我不是洁癖,我的第一个摇篮是养父的臂弯,他终日逃亡,汗和血是我对他的第一认知。
三岁前,我都觉得,我的养父是汗、血、臭臭的气味组成的。
我养成日抛用品的习惯,是担心这些物件沾上荷尔蒙素。
我给自己做过荷尔蒙手术,但不能完全摘除腺体,那样我会失去精气神,慢慢死掉。
失去养父后,世界徒然庞大起来,变成一个黑暗森林,我小心地行走在其中,永远警惕。
…
但,当我在兽潮中再度被助手们交替保护,视如火种地往安全地方送,而他们现在又一个个倒在我身后,再也无法畅快大笑、举杯欢庆、在我说可以休息后,欢乐的交臂蹦跳地跑走,大喊总算活过来啦!
…
在通风管道里。
恐惧、懊悔、自我憎恨再一次涌上我的心头。
如果,如果我一开始就不在这,他们的命运会有转机,他们可以抓住最佳时机,逃走,往窗户外,振翅高飞。
当时的通风管道很黑,气流涌动,好像真的有死魂在哭。
当时的我,心理防线已经垮塌。
当时的我,努力往前爬,完全是机械性的,我呆滞了,我崩溃了,鬼哭风声里,仿佛夹杂着助手们的哀切期盼:老师,往前爬,再努力一点,逃出去,往前。
通风管道很长很长,黑暗仿佛没有尽头,管道外,异兽造成的巨响时远时近,那时,按照我当时混乱的头脑,其实
根本逃不出去。
医院城的通风管道四通八达,出口极远,即使异兽伤不到我,我也会活生生饿死在管道里。
然后,在胡蜂大军穿过黑洞之门,杀回来,将灾难现场清理完后,他们会开始派搜救队,全球搜索。
高超的声呐技术会把星球上所有同族士兵的尸体找到。
包括我。
想想看。
受灾两次的胡蜂军团,还能承受一个害死雄虫阁下的罪名吗?
在首都盟和保护法庭成立前,雄虫保护法律的前身,是囚星法典。
囚星会派虫过来稽查,往前溯源,会翻出我所有档案。
如果,我带的学生还有活着的,他们会死。
如果,我的上级和总长还活着,他们会落罪削职,判天价罚款。
记得吗?我的基因等级是B,1600年的雄虫基因要更纯。
我在颠沛流离中长到足够入伍的年龄,净身高189,比一般亚雌都要高了。
我的血缘雌父和血缘雄父,基因极其优秀,我的基因等级是B,只是因为,我第一次悄悄测基因时,能接触到的测试仪器是个老古董。
当搜救队找到我的尸体,他们会收纳,在停尸房为我整理仪容,擦洗身体。
暴露后,他们会抽我的血和荷尔蒙液去检验。
然后,胡蜂军团就完了。
这里是我的第二个家,我不能让这种结果出现。
…
嘿,嘿,看着我,放轻松,对,呼吸,呼吸。
你瞧,我还坐在这,为你讲述过去,我没事。
别哭,孩子。
你再止不住眼泪,约书亚就要过来请你离开了。
…
就像上一次,我的后腰被钢架砸断,濒临死亡之际,约书亚出现了。
当时,我几乎无法呼吸,通风管道里的空气越来越少,异兽潮肯定是把别的管道踩踏,管道前后堵死,当时的我以为再也不出去了。
我将制服上别着的铭牌摘下,顺着倾斜的管道丢掉,我是一个医生,身上总是带着奇奇怪怪的化学试剂,恰巧,我的警惕从不缺席,因此,我的大褂和制服里,藏着不少能够毁尸灭迹的强效试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