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桂宫那帮人提前动了手脚,破坏了陆道莲的计划,他这才把宝嫣接到长乐宫。眼下,该回到本有的轨迹上了。
到了苏府,长街夜深,除了府邸前亮着灯,几乎都被夜色包裹住了。宝嫣以为送到这,陆道莲也该走了,可他不仅下了车舆,还陪她进了苏家的门。
太子驾临,府内人该点灯的点灯,该传话的传话。苏巍山和苏石清一个披着衣衫,一个瞧着还没睡下的样子,出来接驾。
陆道莲抬手,免了他们的礼,让他们别那么客气,“孤深夜来此,多有打扰,两位大人不介意才是。"
他在朝堂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已经知悉了陆道莲说一不二的作风,此人就没什么歉疚心,苏家父子对视一眼,领会地道:"不介意,太子是上座,还是去书房一聚,我让下人泡茶过来……"
他还牵着宝嫣的手。被苏巍山和苏石清留意到后,宝嫣不好意思地从他手中挣脱,"我先回院子。"
她走了两步,在门槛处有些念念不舍地回望那道高大俊秀的身影。
陆道莲同样侧首凝视着她,眼珠幽静,像极了山中的墨石,又多了一丝很罕见,浓到深处才能发现的情意。
他张了张嘴。没声音。
宝嫣秀白的小脸上忽然晕上两团红雾。陆道莲用口型说,让她别关窗,他待会去找她。
不想让阿翁阿耶看出端倪,宝嫣低着头,在小观搀扶下,急匆匆走了。
苏石清还问了句,"怎么这么快。"他让女儿小心些脚下。但是除了远远传来一句“是”
,再看不到宝嫣的影子了。
陆道莲主动道:"有紧
要事,要与大人商议。"
苏巍山:"太子请。"
夜半了。宝嫣房里的窗没关,寒气甚重,屋内暖炉染着炭火,还算暖和。
陆道莲进来后,不急着到榻上去,反而先到了暖炉附近,将外头被寒风浸透的衣袍先解,挂在架上。
待他周身是暖的,散发着热意,才靠近宝嫣所在的床榻。
那里除了宝嫣,还蜷了一道身影,是夜里怕她身子不适,抱着她的小腿替她增温的小观。“出去。”
宝嫣睡得沉了,小观一听见动静就醒了,看到陆道莲面色冷然的一张脸,慌张从榻上退下去。
她出到屋外,被冷得瑟瑟发抖。一道黑影从不远处出现,似有预料,把自个儿的外袍递给了她。
没了外人,陆道莲脸上的冷冽消散许多。
宝嫣中途是被热醒的,她感觉自己后背仿佛贴着道火墙,可是闻到那股幽微的佛香,她又瞬间明白是谁在陪着她。
议事完毕的陆道莲没直接离开苏家,或许是走了,但又偷偷溜了回来,潜入了她的闺房。宝嫣意识朦胧,隐隐约约听见陆道莲在跟她说,他比晏子渊更早遇见她。
“我在驿馆,撞见了困住我一生的菩萨。”
他身置地狱,宝嫣就如地狱海里坐镇的神明,他本可以七情六欲,试过尝过,尽可割舍。
可是真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因为她,愿意做个世俗人,去争去抢。汉室王土,帝王宝座,统统拿来。
宝嫣从长乐宫出来,在苏家度过的第一个夜晚不算寂寞。她虽睡着了,意识不清,但还是感受了,陆道莲就在她身后拥着她。
翌日的清晨,炭火烧尽。
宝嫣后背仿佛还残留着被拥抱过的余温。但是房中已经没了陆道莲的人影,不远处的桌案上,有什么东西被压着,留了下来。
婢女呈给宝嫣看,才发觉是很早以前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的长命环,一个小小的白玉做的印章为坠。
现在有所不同了,长命环被人改造过,嵌了她眼熟的佛珠进来。
一切似乎都已揭晓,昨夜她听到的陆道莲的那句话代表什么意思。他对她的情根,在相遇那天夜里,就已经暗自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