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里的窗户都被封上,密不透风的环境里,血腥味很快就藏不住了。
楚长欢的脸色奇差无比,病态的酡红之下,是难以掩饰的死一般的灰败,沈故言面色凝重地再次替她把脉,却觉她竟然在有意无意地藏匿着她的另一只手,结合着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一颗心瞬间沉进了谷底。
“那只手。”
他用他那最后一点儿理智,试图和她好言相劝。
楚长欢脑子里一片混沌,沈故言的脸于她而言就是一杯诱人的鸩酒,她不想看他,也不想听他在说些什么,是以,她摇摇头,死命地往犄角旮旯里钻。
沈故言被她耗光了全部耐心,他冷着脸伸过手,精准地将那只被她藏了又藏的右手给拽到了眼前。
楚长欢吃痛倒吸了一口凉气,没忍住,骂了一句。
沈故言并不在意她会骂些什么,他的目光,被她那只血淋淋的手掌占据。
掌心深埋着一只袖刀,刀身沁满了血,锋利的刀刃几经挪动,已经把她的手掌刺得血肉模糊。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
“楚长欢,你疯了?!你是不想要这只手了吗!”
淡定了一辈子的沈故言此时此刻再也维持不住表情,他失态暴起,怒不可遏地吼她。
楚长欢也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就算是当初为了逼他走,故意在他面前和花不误你侬我侬的时候,也没见他这样子过。
她不由得软了声音,用她那唯一一只还算完整的手扯了扯他的衣摆,委委屈屈地开口:“别生气,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嘛、”
话落,她把目光挪到那只惨不忍睹的手上,讪讪道,“况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只有疼痛,才能让我清醒一点。”
梁诚给她下这种下三滥的毒,不过是为了看她当众出糗,连带着把沈故言的名声搞臭,有一个伤风败俗、当街风骚的表妹,再加上坊间对他们两兄妹的那些风言风语,即便是沈故言不想离开,那也不得不离开。
所以,无论是为她自己的尊严,还是为了沈故言的名声,亦或者是这桩玄之又玄的案子,她都不可以让他得逞。
至于那只手是否能恢复如初……
她信他。
当然,如果连沈故言也救不回来她的手,她也认。
废一只手,总比丢一条命要好得多。
她这样宽慰着自己。
沈故言闭了闭眼睛,硬生生压下了他那满腔的怒火,转身从暗格中取出药箱,里面瓶瓶罐罐的,什么都有,甚至还有针线镊子一类。
道路不平,马车里时不时地会有颠簸,不适合做取刀以及缝合的工作,他从里面拿出了金创药以及一捆纱布,楚长欢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变得愈模糊,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自己晕过去后再也醒不来,便咬紧牙关握了一下右手。
嘶——
疼痛使他分外清醒。
“楚长欢!”
沈故言果不其然地再次咆哮起来。
就连赶马车的庆喜也被这声大吼吓得颤了一下,想他伺候他家主子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他这么大的脾气。
这个公主殿下,委实是个人才。
被吼住的楚长欢委屈地憋起嘴巴,也不知道是药效使然,还是她借着中毒的名头肆意妄为,她就这么看着沈故言,几颗金豆子就这么不期然地落了下来。
“你凶我!沈故言,你敢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