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濁僅怔了一下。
覺得寫字礙於交流,申溯不耐煩地拋開稿紙,湊過去壓低聲音補充,「你沒看見他嘴角有些紅腫嗎?有時候還會帶點傷,只要對成人世界裝著點好奇心的,不用想也知道那是怎麼來的,那個富婆……」
「別說了!」於濁僅脫口,仔細聽能聽出怒意。
姜劣的嘴唇是自己咬的,為什麼他們會把它歸咎於姜劣勾搭了一個什麼人!
申溯被於濁僅突兀的性格轉變嚇得呆若木雞,雖然這不是第一次,可平日裡溫和待人的他突兀來這麼一種轉變,可著實嚇人。
於濁僅不看他,反倒越發認真地研究卷子,補充的話語冰冷,「班主任來了。」
申溯懸著的心這才放下,慫得眼睛不敢亂轉,死死盯著《勸學》中的「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
不過堅持了十秒就忍不住打探,「走了嗎?」
「誰走了啊,申溯同學?」純正女聲。
最倒霉的莫過於被逮個現形,申溯假笑著抬頭,對上班主任沈燭伊精緻的妝容,滿臉愧疚,
沈燭伊也沒想把他怎麼樣,只是叮囑了一句:「自習課就安靜地學,不要互相影響。」
申溯乖乖背起書。
沈燭伊看了一眼埋頭的於濁僅,「於濁僅出來一下。」
於濁僅放下鋼筆。
冷風貫過走廊,毫無節奏感的細雪又停了。
沈燭伊問:「你認識姜劣?」
於濁僅瞳孔瑟縮了一下,「昨天不小心撞了他一下,算認識。」
沈燭伊皺了一下眉,「難怪今天學生都在議論你們,道歉了吧?」
於濁僅:「嗯。」
「姜劣的事你多少也聽說過了吧?」
於濁僅眼瞼下垂,原來老師們都知道,只不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沒有切實證據。
不過,沒有哪個領導層會允許學校流傳這種霸凌言論的,肯定是要追蹤並將其扼殺在輿論搖籃中。
身為班主任,沈燭伊也不會例外。
她循循善誘道,「只有幾個月就要高考,有些事能避就避,避不開就將損害值降到最低。你中午被打的事年級組已經知道,關於這件事的處理方式,明天就出結果,到時候希望你配合一下。」
年級組知道了?
中午他們不是沒發現嗎?
於濁僅藏住慌亂直視沈燭伊。
沈燭伊皺眉:「難道誤會了?下午你的經紀人打電話來說你身上有淤青,問是不是被校園霸凌。」
舞蹈練習免不了汗流浹背,於濁僅習慣捏著衣擺扇風,腹部那些淤青也就好巧不巧被眼尖的郝哥捕捉到。
被經紀人發現無足輕重,砸在他心上的是,在沒有證據之前,所有人都只會默認是姜劣乾的,只要有人受傷,罪魁禍就只能是姜劣。
自己被打是事實,年級組能作出這種決策來保護也應當感恩戴德。可一旦站在不知情的教師角度上,他們真的不知道隨便給一個學生下定義的危害有多大嗎?尤其是本就被傳得風風雨雨的姜劣。
他們有些人肯定是知道的,只不過想平息輿論的呼聲更大,少數是要服從多數的,少數是要為多數人犧牲的。
於濁僅心有怒火,「不是姜劣,是我自己不小心傷到的。」
「自己傷到?練舞嗎?你們練習室都有監控吧?你經紀人一排查,你的謊言就能不攻自破。再者,醫護室的老師還是有時間鑑定傷勢來源的。濁僅,對校園霸凌保持沉默,傷害的不只是你一個,前車之鑑你不也看到了?」
溫柔的音調都是刀子。
他何嘗不知道校園霸凌的危害,只要自己站出來,至少姜劣四人的作為就石錘。
可是他想知道。
年級組在沒有沒有證據的前提下就死咬姜劣不放,來了一場先斬後奏。
事情好像沒那麼簡單。
所以重申:「老師,是我自己不小心傷到的。」
沈燭伊從高一就帶於濁僅,自然知道他的秉性,他的理性思維總是勝過感性思維,解決事情的態度秉持客觀,對某一事件只要選定立場就會據理力爭。
沈燭伊:「因為沒有切實證據,你是不是覺得所有人都冤枉姜劣?」
於濁僅:「在這件事上,我的話並沒有什麼份量,冤不冤枉有一天會得到答案。只是,現在就這麼評判姜劣真的對嗎?年級組的出場是不是進一步置姜劣於眾矢之的?因為一些還沒被證實的話,就必須犧牲姜劣來堵大家的嘴嗎?」
沈燭伊深深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這件事情如果真要調查,你覺得他真的一清二白嗎?那些轉校的受害者真的會一輩子守口如瓶嗎?有些事情捫心自問一下就該老實。濁僅,當輿論形成卻得不出定論,官方就必須介入,否則輿論會失控,鬧到教育局最後難堪的是大家。年級組老師們就因為考慮到了這一點才會採取預防措施,這是折中過後的解決方案,也是必要的。所以,希望你配合年級組。」
於濁僅仍舊保持原有態度:「通知姜劣了嗎?」
「沒有,他沒有提前知道是最好的。」沈燭伊見他面無表情,「這可能和你往常所認知的價值觀不符,也傷害到了你的世界觀。但是,請儘快適應然後習慣它。現在是備考關鍵期,容不得任何懈怠。先在走廊上整理思緒再進教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