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濁氣,才注意到我對鋪已經住了一個人,潔白的被褥隆起一個弧度。只是對方現在平躺著,我的視線被床鋪中間,火車自帶的小桌子擋住,看不清對方的模樣。
視線下移,對鋪懸空的床下堆放了一個紅綠相間的編織袋,裡面鼓鼓囊囊的。我雖然看不到裡面裝著什麼,但看那口袋的形狀和弧度,我直覺裡面應該是衣物。
床邊沿上放了兩雙鞋,一雙擺在床鋪正中,應該是下鋪的鞋子。那鞋一看就是廉價的山寨運動鞋,但卻很乾淨、很規矩地並在一起。
另一雙球鞋則在床尾,鞋子的後跟被踩得癟了下去,變成個可笑滑稽的拖鞋模樣。
我抬起頭,果然看到對面的最上鋪邊緣垂下個指節略粗大的手,手指還在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著空氣。
收回視線,我掀開窗簾,窗外的「風景」撲面而來。現在天已經黑了,不知道火車停在了哪個窮鄉僻壤,外面一點兒光亮都沒有,黑得像是被吞進了怪獸的喉管。
只有遠處似乎飛著什麼自帶光亮的螢蟲,飄飄搖搖地晃,像是深夜裡的鬼火一樣。
車廂里也漸漸安靜,估計是入夜都休息了。我也抖開被子,平躺下來。
我翻過身,面向對鋪的方向,沒想到對面躺著的人就直直地闖進了我的視野。
現在沒有了小方桌的阻擋,我清晰地看到了對面我的「室友」。
居然是晏如!
這也巧合得太過分了吧!
晏如規規矩矩地平躺在火車那可憐的小床上,被子拉到了下巴,遮蓋住了他那件過時的深藍色po1o衫——哦,如果換個人穿的話,就得叫「老頭衫」了——那姿勢板正得像是被人打暈在床上的。
因為他躺著,更顯得鼻樑高挺,額頭飽滿,整個側臉的弧度起伏也流暢英氣。
我很難想像他頂著這樣一張臉出攤是什麼樣子。
或許是我的視線太過「火熱」,晏如似有所覺地睜開眼,轉頭看過來。
我們就這麼不期然對上視線。
他黑色的瞳孔里有一瞬間的愣神,濃密的眉毛就下意識地蹙了起來,可能是沒想到眼睛一閉一睜,隔壁空床上就躺了一個人。
「真巧。」我笑著說。
確實怎麼聽都像是劣質的搭訕話術。
晏如沒有笑,只是說:「原來是你啊。」他說完又闔上了眼睛,毫不客氣地轉過頭。
氣氛有些尷尬,我也悻悻地選擇翻身背對著他睡覺。
等我再次睜開眼睛時,是被一聲沉悶的聲響給震醒的。
「咚!」
太陽的光亮從小方窗外照射進來,但卻被一個高大的身影給阻擋住。我眯起還有些困頓的眼睛,翻身坐起,不滿又煩躁地看著那個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