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餘光瞥了一眼不鏽鋼餐車,裡面滿滿當當地塞著各種包裝袋,食物看起來糊成一坨,讓人毫無食慾。
我略微抬頭,乘務員的臉也是模糊的,應該是我剛睡醒,眼睛有些花的緣故吧。
「不用了,謝謝。」我擺出禮貌的姿態。
乘務員不再多留,扭頭一路推著小車離開了。
可沒過多久,我的肚子又躁動起來,細微的聲響像是有人在我肚子裡擂鼓,飢餓感不合時宜地出現。但一想到剛剛在推車裡看到的糊成一坨的食物,我心裡是拒絕的。
啊,我想起來了,我帶了背包!
我趕緊從身後拿出墊著後背的黑包,可翻開一看,裡面除了一本弗洛伊德的《夢的解析》之外,空空如也。
肚子更餓了。
正好這時另有一位乘務員走了過來,我立刻舉手想要攔住她。與其挨餓,我還是更能夠接受爛糊的飯菜。可她卻好像沒有看到我的動作,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徑直走過去了。
我不死心,出聲喚了一句:「你好,我需要幫助!」
乘務員沒有回應,連一個停頓都沒有,半個眼神都欠奉,只留下一個漸行漸遠的背影給我。
什麼服務態度啊!
我尷尬地放下手,摸了摸鼻子,裝作若無其事地左右看了看。
列車的廣播適時地出現。
「乘客您好,本次列車為大家準備了營養豐富的午餐,乘客可以前往第九節車廂——餐車享用。列車長攜全體乘務人員竭誠為您服務。」
還竭誠為我服務?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去餐車吧。
想到這裡,我抱著我唯一的行李——黑色背包,站起身來。那抱著孩子的女人絲毫沒有給我讓位置的意思,我只得不客氣地抬著腿跨出來。
餐車就在我的鄰近車廂,除了路上有些顛簸,倒也沒有費什麼力氣。
餐車裡的布置要比普通車廂里一些,牆壁上還蒙了一層緋紅的牆布。兩列整齊的餐桌橫亘在車廂里,餐桌上蓋著格紋桌布,桌面上甚至還有插著鮮花的花瓶。卡座也遠比普通車廂里的看起來要舒服得多。
餐車車廂里已經坐了幾個人,見我進來,紛紛把視線投來。
這種眾人矚目的感覺還不錯,我不由得挺直腰板,也大大方方地回視過去。
我第一個注意到的是個長得很端正英俊的男人。光從長相上來說,他生得很俊秀,眉頭鋒利,眼窩深邃,鼻樑高挺。這麼說吧,他要是放在古裝劇里,高低得是個年少得志的狀元郎,還是能狂拉收視率的那種。還有他身上那件洗得有些舊的地攤廉價深藍色po1o衫,更是勤勞樸實、出身寒門卻志存高遠的點睛之筆。
不過人不可貌相,長相和人的內心可沒多大關係。
他獨自坐在餐車的一角,面前擺著一份全素的套餐。他面無表情地瞅了我一眼,我明顯從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疑惑的情緒,可不待我細究,他就又低下頭去,把小白菜往嘴裡塞。
在這個男人的前桌,坐著一個姑娘。她看起來二十五六歲,扎著乾脆利落的馬尾辮,幾縷碎發落在臉側。她右眼下到面中的地方,生著一顆清晰的淚痣。
這顆淚痣,無端又給她添了幾分憂鬱哀傷的氣質。
女孩的側對面,還有一個人伏在餐桌上休息。頭埋在臂彎里,只能看到一個烏黑的後腦勺。
我隨意挑了個地方坐下,點了一份兩葷一素的套餐。這回倒很快就有乘務員送了過來了。
「先生,您的套餐,請慢用。」送飯來的是一個穿著深灰色風衣制服的男人,很年輕,笑容滿面的。
我點點頭。
男乘務的嘴角提得更高,轉身離開。可他剛走到餐車的廂門前,突然車身劇烈地震動起來!
我下意識護住了桌上的餐盤,才沒有讓飯食掉到地上。
震動大概持續了十秒,然後便是「卡塔」一聲脆響。
是車廂門落鎖的聲音?
「怎麼了?」我聽到那個扎著馬尾辮姑娘輕聲問。
男乘務員尷尬地笑笑,說:「可能是前面鐵軌出了些問題。沒關係,這其實是在鐵路上經常遇到的突發情況,乘客你耐心等待就好。」
他說完,想要擰動車廂門的把手。可不管他怎麼用力,車門都紋絲不動。
我心裡一緊,趕忙去查看車廂另一頭的鐵門——還是一樣的情況。
也就是說,我們被困在這節餐車車廂裡面了。
「這邊也鎖住了。」我高聲說。
那個坐在角落裡的男人抬頭瞥了我一眼。我這才發現他的眼睛也生得很好看,瞳仁黑壓壓的,像藏著一片星星。
男乘務無奈地說:「我們的車鎖是電力控制,應該是控電室有些問題,但很快就會恢復的。」
他話是說「很快」,但我們一等就是快半個小時。
奇怪的是,這期間根本就沒有人來問問我們這節車廂的情況。
我實在是坐得百無聊賴,忍不住心裡的好奇,主動坐到了角落男人的對面。
他抬起眼皮,有些不解地看著我。
我擺出自認為最和善友好的笑容:「關在一起也是緣分嘛,兄弟,認識一下?我叫秦月章,你呢?」
聽到我的名字,他的眉頭下意識動了動。正當我以為他不會搭理我,我都在想怎麼找個理由給自己台階下的時候,他低低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