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皇帝匆匆上了早朝。棠贵妃却连着要了三次热水,白嫩的肌肤被烫得通红,她闭目任由整个人沉到水底,任凭蒋嬷嬷怎么叫唤也不起来。
“娘娘别这样,求您别这样!快上来别呛着水!”
蒋嬷嬷忍不住伸手进去用力拽她。
桶内溅起水花,蒋嬷嬷焦急的声音把门外的听雨招了过来。
“蒋嬷嬷,可是娘娘出了什么事?”
听雨正是皇帝指派来顶替玉竹位置的大宫女。
“没事,娘娘正在沐浴,胰子用完了,你去内务府再要些,娘娘只用棠花胰子,别拿错了。”
听雨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是,奴婢这就去领。”
外头安静下来,棠贵妃猛地从水里露出脸来,大口大口剧烈喘气。
热水氤氲,胰香袅袅。
湿透的面纱紧贴在下半截脸上,借着浴室内通亮的烛火,足以看透面纱底下那张疤痕交错,犹如被爬虫遍布肆虐过的脸。
寂夜之中,新旧皮肉交缠生长的可怖面容,只掠一眼便可叫人遍体生寒,噩梦连连。
“娘娘。。。。。。”
蒋嬷嬷忍不住掉下眼泪,失声痛哭,“奴婢求您了,不要再这般折磨你自己!”
见她两眼无神,仿若行尸走肉的模样,蒋嬷嬷双目泛红,眸底迸出狠色,“您这样还不如让奴婢替您杀了他!最多也不过玉石俱焚罢了!”
“阿星。。。。。。”
走神的人终于动了动,转眸眼角间泪光隐颤。
棠贵妃抬臂一把搂住蒋嬷嬷,趴在她的臂上闷声啜泣,肩膀剧烈颤抖着。
半晌哭声渐歇,她抬起脸来,唇角勾着渗人的冷意,嘶声缓道,“我又何尝不想杀了他。。。。。。可是那样,太便宜他了!”
“他不是千方百计要把我弄进宫吗?我便要让他知道,招惹了我,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错!”
“可是娘娘最初入宫的时候不是这般想的吧?”
蒋嬷嬷心中忐忑地看着情绪不稳的她,忍不住道,“恕奴婢直言,自烬王殿下选妃宴之后,娘娘就变了。。。。。。”
她终于鼓足勇气说出心里的疑惑,以前主子不但喝着避子药,也费尽心思避着皇帝,哪里会像现在这般主动侍奉,她甚至隐隐感觉到,主子已经有了想要入主中宫的念头!
棠贵妃凝着蒋嬷嬷的眸子,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我怀疑,贺哥的死与他有关。”
蒋嬷嬷如遭雷击,握着她的手瞬间攥得死紧,眸中变幻不定,从震惊到愤怒,最后是浓浓的怨憎。
“娘娘是说当年的一切,都是他一步步有意策划的?!”
往事一幕幕浮上脑海,从姑爷的死开始,定国侯府生的事桩桩件件堆叠在一起。如今一一串联起来,的确像是有双隐在暗处的手,无形操纵着一切。
“可您为何突然有了这种想法?”
姑爷当年是何等人物,又岂会那么轻易遭人暗算?
“兆梦之中定国侯府被满门抄斩的那日,殷氏得意至极时曾说,唯左成贺一死,他们方能得偿所愿。。。。。。”
一开始她也想不出其中关窍,直到颜颜在选妃宴上险些出事,她才有所警醒。
“以前是我低估了人性险恶,如今我才知道,极恶之人,其恶劣程度是常人根本无法揣测的。”
棠贵妃已经平复了心情,她面色漠然,刷地从水里站了起来,拿起面巾轻拭身体。
将微湿的面巾递给愣神的蒋嬷嬷,复道,“这些年,他无数次向我打听密匙的下落,皆无所获,依我看,他的耐心所剩不多了。”
所谓心悦多年,不过是一个执念罢了。
更何况在他眼前的人,早已武功全失,容貌尽毁。他真正想要的,其实不过是藏匿于她身上的秘密而已。
待他想通一切之时,便是棠贵妃失宠之日。
蒋嬷嬷听得密匙二字,顿时喉咙紧,“所以娘娘是想在他难之前入主中宫,收拢权力,为三殿下铺路?还是只想查明真相,为姑爷报仇?”
棠贵妃默了默,“真相和权力,本宫都会得到。”
那本是他欠她的!
蒋嬷嬷望着棠贵妃的模样有些失神,半晌才缓过劲儿来,“好,娘娘想要的,奴婢都会助您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