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意安排的偶遇,再見時的傾心,連微笑的弧度都恰到好處,風拂過的裙擺,都是精心算計的撩人心弦。
在得願以償收到婚書的那一日,她想,這輩子都不會認命。
所謂良心?何為良心?
當斷不斷的假仁義?還是可笑又可悲的廉價真情?
在她一步一步拾級而上的歲月里,那個鄰居哥哥早已面目模糊,只依稀記得是副斯文俊雅的模樣。
於是,在他趕來京城想求她見一面時,她竟一時想不起是誰。
直到看見那枚玉珏。
質感廉價又醜陋,裡頭水色模糊,是如今的她絕不會看一眼的存在。
可就在恍惚的某一瞬里,那枚玉珏又是那樣珍貴而美麗,足以讓一個少年攢上一年的銀錢,只為討心愛的姑娘歡喜。
她又好像記得,收到那枚玉珏時的欣喜。
可那錯覺,也只有一瞬。
過了今夜,她便是國公府嫡子正妻,一個寒門出身的女子,所締造的奇蹟。
走獨木橋才站上的峭壁,容不得半點閃失。
於是那人收到一塊碎掉的玉珏。
一併送上的還有一句話,「我與裴郎,當如此珏,再無瓜葛。」
那人沉默許久,沒有說話。
緊閉的朱門外,他拖著病體,一路咳嗽殘喘,卻抱著碎玉,珍之重之。
那年的冬至,冷得格外徹骨。
他的死訊,便是在這樣的冬日裡傳來。
送信的人,是他的嫂嫂。
那女子哭喊著要與她拼命,哀哀戚戚,斷斷續續說了好多話。
曲雁華卻恍若未聞,只聽得一兩句含糊的字音。
「裴蘊……死了。」
然後是寒風呼嘯,心中蒼涼似荒蕪的平原。e
「也好。」她嗓音沙啞,「盼他來世,別再遇見我。」
聽得這句話,那女子的罵聲更厲害,「……曲雁華……你沒有良心!」
「良心?」
酷暑夏日,飛逝的歲月濃縮成她眼底涼薄的笑。
珠釵滿頭,妝容精緻的華衣女子好像永遠都是這副體面的模樣。沒有人見過她的狼狽。
「懿兒,姑母今日教你一個道理。」她笑著說,「做人只講勝負,不講良心。」
清懿的臉色徹底冷了下去,她挑眉道:「所以,你徹底不想歸還我娘的嫁妝了?」
曲雁華掏出一條絲絹,隨意捻來一隻盞子,細細擦拭,一面漫不經心道:「是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