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能沒事?都燒成這樣了。」董老太太看著孫女通紅的臉皺著眉輕斥道,緊張的神情做不得假,「阿蘭呢,怎麼也不陪侍在三小姐身邊。」
在民國這個醫藥嚴監、瘧疾橫行的時代,一場普通的風寒可能就能要了一個人的命,而董兵兵是董老太太唯一的血脈,簡直就是命根子一樣的存在,可絕容不得有半點閃失。
然而原本應該貼身侍奉董兵兵的阿蘭卻遍尋不見。
「阿蘭這個臭丫頭跑哪去了?」趙嬸看著老太太的臉色故作兇狠狀,「老太太別急,等那丫頭回來,我再好好替三小姐收拾她。」
董老太太冷哼了一聲,並沒有理會,虧得她之前還看重趙蘭,沒想到竟也是個不中用的。
這時廚娘端了一碗薑茶奉了上來,說是阿蘭吩咐她給三小姐做的。
趙嬸連忙問道:「你可知阿蘭去了哪裡?」
「清晨的時候說是給三小姐買藥去了。」廚娘不敢耽擱,連忙應到。
趙嬸鬆了一口氣:「原來是去買藥了,這笨孩子,吩咐下去就好了,還偏偏自己去,等她回來我定要好好教訓教訓她。」
董兵兵恍若未聞,她垂著眼吹了一口滾燙的茶水,隨後輕輕抿著,蒼白的唇瓣被燙得頓時有了血色,她真的是渴極了。
「慢點喝。」董老太太見狀心疼壞了,對趙蘭的印象難免更差了幾分。
門忽然從外面被人打開,趙蘭先進的門,後面緊跟著的是董老太爺的小廝阿昌,他的手裡正拿著一包藥。兩人本來又說有笑的,可一進門,一見客廳里眾人的架勢,瞬間就石化了。
「呵。」董老太太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原來這就是所謂的去買藥。
「兵兵啊,奶奶扶你上樓休息吧,等會再給你請個醫生看看。」董老太太看著已經將薑茶喝得差不多的董兵兵說道。
董兵兵順勢點了點頭,喝了熱茶後她又開始出汗了,正好去床上躺著歇會。
祖孫倆相攜著上樓了,徒留趙嬸在樓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分外糾結。
見此情景,董四夫人倒是滿心的幸災樂禍,她在董老太太手底下憋屈久了,難得看到對方窩裡鬥的場面。
「讓沈少校見笑了。」董四夫人轉過身一臉歉意地看著沈凱,但眼底的笑意卻怎麼也抹不掉。
「無妨。」沈凱拿起桌上的帽子,「我還有公務,就先走了。」
「這就走了?留下吃個飯吧。」董四夫人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才來了多長時間,怎麼就要走?
然而沈凱並未再理睬董四夫人留客的話,他整了整頭上的帽子,大步走進了門外的陰沉冷清中。
重洗乾淨臉的董漱雪終於姍姍來遲:「娘,沈少校呢?」
「走了。」董四夫人也氣悶著,語氣十分不好,「你看你整那什麼么蛾子,淨跟董兵兵學些不好的。」
還沒來得及懊惱沈少校的離開,眼見母親又說起三姐的不是,董漱雪立刻就反駁道:「才不是呢,三姐教得可好了,是我自己沒學會!還有,沈少校好不容易來一次,都是娘你給我搞砸了!」
一想到自己的女兒和沈少校,董四夫人也不禁回暖了臉色:「好好好,你想怎麼都行,下次再把沈少校約過來,娘一定幫你好好招待。」
身份高貴的沈少校已經繼董斯年之後成為了她的第二根救命稻草,所以她對董漱雪和沈凱的交往是給予萬分支持的。
一聽董四夫人的軟話,董漱雪也不免紅了臉龐,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渾身上下滿是羞澀。
捏著詩集靜坐在一旁的董漱雨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幕,眼中儘是不屑,這種讓人感到無力的家庭,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呆,若是能嫁給左先生同他一起住就好了。
三樓董兵兵的房間裡亮著燈
「乖啊,奶奶去吩咐人給你請醫生,要是有不舒服就搖鈴鐺啊。」董老太太掖了掖董兵兵的被角,指著桌上的大鈴鐺柔聲說道。
董兵兵乖巧地點了點頭。
見孫女點頭答應,董老太太很放心地出門去了。
曳地的窗簾大開著,窗外面一片灰暗,角落裡橫出的一支枯樹杈,有黑鳥正站在上面「啞——啞——」地叫著,聲音悽然,不絕於耳。
董兵兵穿上拖鞋想去將窗簾拉上,但當她站至窗前時,黑鳥卻飛走了,只留下樹杈一下一下地彈動著。
鳥雖然走了,但樹下站著的人猶在,一身墨綠色軍官服的沈少校斜靠在院子門前的柏樹下正靜靜地看著她的窗口。
董兵兵見狀不禁有些挑眉,她朝他揮了揮手,樹下的人也舉手向她示意,顯然是一直在關注著她的。
窗戶被打開,董兵兵彎腰伸出頭去,外面風還挺大,有點冷。
沈凱以為她有話要說,站直了身體湊近了幾步,卻見上面掉落下來幾顆亮晶晶的東西,被他一把抓在手裡。等他再抬頭望去的時候,上面的窗戶已經關上了,連窗簾也被拉得緊密,一絲光線也不留給他。
手中是四顆包裹著玻璃紙的水果糖,五顏六色的都有,他撥開了一顆放進嘴裡,酸酸甜甜的,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
第37章
偷跑出去的趙蘭吃了董老太太好大一頓排頭,最後還是阿昌請來了董老太爺當救兵,此事才得以了結。
被行了杖刑的趙蘭被趙嬸並其他幾個仆娘攙扶了下去,客廳一下子空曠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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